清晨六点,虎门大桥东岸工地的临时板房内,周远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周工,紧急情况!陈明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铁门传来,西岸锚碇基坑出现渗水,施工队已经停工了。
周远一把抓起床头的工作服,三两下套在身上。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海风夹杂着工地特有的金属气味扑面而来。天刚蒙蒙亮,工地上却已经灯火通明。
具体情况?周远一边快步走向工地指挥车,一边问道。
钻孔数据显示遇到了未勘测到的地下水流层,每小时渗水量超过十立方。陈明小跑着跟上,手里摊开地质图纸,林工建议采用传统灌浆止水法,但至少需要停工三天。
周远眉头紧锁。三天——在已经压缩到极致的工期里,这简直是奢侈。车子在崎岖的施工便道上颠簸,远处西岸工地的探照灯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到达现场时,林涛正和施工队队长争论着什么。看到周远走来,林涛如见救星般快步迎上:老周,必须立即停工处理,否则基坑有坍塌风险!
周远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到基坑边缘蹲下身。十米深的基坑底部,积水已经没过工人的脚踝,抽水泵正轰鸣着工作,但水位下降速度明显赶不上渗水速度。
传统灌浆法确实稳妥,但太耗时。周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去年在九江大桥项目遇到过类似情况,采用了一种新型高分子速凝材料,六小时就能形成止水帷幕。
林涛脸色一变:那种材料还没通过部里的技术认证!万一出问题——
所以我会亲自负责。周远打断他,转向施工队长,组织两班倒,准备材料设备,我要在两小时内看到方案图纸。
林涛把周远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你疯了吗?用未经批准的新材料,出了问题谁担责任?工期再紧也比不上安全重要!
周远直视老同学的眼睛:老林,我们建的不是普通桥梁,是中国第一座大跨径悬索桥。如果连尝试新技术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让世界认可中国工程?
林涛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至少先向张总汇报。
来不及了。周远已经掏出笔记本开始画示意图,基坑多泡一小时,地基承载力就下降一分。你帮我计算材料用量和配比,我去组织施工。
上午十点,新型止水材料开始注入基坑周围的地层。周远亲自监督每一道工序,汗水浸透了后背的工作服。陈明跟在他身后记录数据,年轻的脸庞上写满紧张和兴奋。
周工,监测数据显示渗水量开始减少了!下午三点,陈明激动地报告。
周远点点头,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继续监测,直到完全止水。通知质检组准备验收。
傍晚时分,基坑终于完全止水,验收一次性通过。张建国闻讯赶来,拍了拍周远的肩膀:干得好!不过下次用新技术前,最好先打个报告。
周远笑笑没说话。他知道,在工程一线,很多时候机会稍纵即逝,等层层审批下来,最佳处理时机早已错过。
回到临时办公室,周远刚坐下准备处理积压的文件,林涛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老周,主缆材料检测报告出来了。林涛的表情异常严肃,国产钢丝的强度和耐腐蚀性都达不到设计要求。
周远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主缆是悬索桥的生命线,承载着整座桥梁的重量。按照原计划,他们将采用国产高强钢丝,但检测结果显示,其性能与进口产品存在明显差距。
进口呢?周远问。
价格是国产的三倍,而且交货期至少六个月。林涛摇头,工期等不起。
周远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已经建起的桥塔巍然耸立,等待着连接它们的那条钢铁脊梁。没有合格的主缆材料,这一切都将成为无本之木。
我有个想法。周远突然转身,传统主缆采用钢丝绳,为什么我们不试试预制平行钢丝索股?
林涛一愣:那是什么?
把多根高强钢丝平行排列,外层包裹防护套,形成索股单元,然后在现场组装成主缆。周远在白板上快速画出示意图,这样不仅能提高材料利用率,还能增强整体性和耐腐蚀性。
林涛盯着草图看了半晌,摇头道:理论上是可行,但国内外都没有先例。风险太大了!
日本明石海峡大桥就采用了类似技术。陈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几本外文期刊,这是最新的国际桥梁工程学报,上面有详细论述。
周远接过期刊,眼睛一亮:看,日本人在1993年就成功应用了。陈明,立即组织翻译这篇文章。老林,我们明天开技术论证会。
林涛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开。陈明凑过来小声说:周工,林工好像不太支持创新方案。
周远望着老同学离去的背影:他不是反对创新,只是更看重责任。大型工程经不起失败,保守有保守的道理。
第二天上午的项目部会议上,火药味十足。周远刚介绍完预制平行钢丝索股的方案,会议室就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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