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37年初冬至1938年初春
**地点:** 怒江东岸工地 / 傣族、傈僳族、彝族聚居村寨 / 西岸绝壁
怒江东岸,惠通桥旧址附近的山崖上,仿佛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简陋的窝棚。从云南各地征调、招募来的民工,以及被战争驱赶至此的难民,如同蚁群般汇聚于此。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求生与救亡之火。周怀安的悬索桥方案,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质疑声从未断绝。
“用藤子竹子架桥?过怒江?周总工怕是急疯了吧?” 一个从昆明来的老石匠叼着旱烟袋,摇着头,满脸的不信。
“就是!那‘过江龙’再结实,能比得过洋人的钢索?这江水,牛掉下去都冲没影了!” 旁边一个年轻民工附和着,望着脚下咆哮的怒江,眼中是深深的恐惧。
李慕之工程师更是忧心忡忡,拿着计算尺反复推演:“怀安啊,藤竹复合缆索的强度、弹性模量、长期蠕变、耐腐蚀性……这些都是未知数!按最保守估计,就算勉强架起来,承重能力也极其有限,大型车辆根本过不去!更别说耐久性了,一场大雨,一次曝晒,可能就……”
“李老,” 周怀安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您说的都对。但我们有什么?我们有时间等钢索从国外运来吗?我们有外汇去买吗?都没有!我们有的,就是这漫山遍野的藤,就是这韧性十足的竹,就是这千千万万不怕死的人!” 他指着悬崖边正在用简陋工具清理基岩、开凿锚碇基坑的民工,“我们没有选择,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把未知变成已知!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地点转换:傣族村寨 - 曼允**
周怀安带着王振邦和少量卫兵,背着盐巴、布匹和一些针线等实用物品,踏入了傣族头人岩温的寨子——曼允。竹楼掩映在芭蕉和凤尾竹中,宁静祥和,与江对岸工地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寨民们警惕、疏离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让周怀安一行倍感压力。
头人岩温,一位五十多岁、面容威严的长者,在寨子中央的议事亭接见了他们。他穿着考究的傣锦上衣,目光锐利地扫过周怀安带来的礼物,并未表现出多少热情。
“汉官,” 岩温头人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傣语口调,语气冷淡,“你们的礼物,我收下,是给佛祖的供奉。但路,不能修。怒江是‘南兰章’(傣语:巨龙),是神灵的居所。你们开山炸石,惊扰了水神,今年寨子的收成已经不好了。再修桥过江,巨龙翻身,我们都要遭殃!请回吧。”
周怀安深深一揖,态度诚恳:“尊敬的岩温头人,我们汉人修路,绝非有意冒犯神灵。只因东洋倭寇入侵,烧杀抢掠,我们的国家正在流血。这条路,是运送枪炮子弹去打豺狼的路,是运送药品粮食去救伤员的路!它关乎千千万万像您寨子里一样的同胞的生死存亡!我们无意惊扰神灵,只想借道求生。”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若神灵有知,也定会庇佑为正义而战、为生存而搏的人们!”
岩温头人沉默良久,手中的银制水烟筒咕嘟咕嘟地响着。寨民们远远围观,窃窃私语。最终,他缓缓开口:“你们汉人的战争,离我们很远。神灵的怒火,却很近。除非……你们能证明,修桥不会触怒‘南兰章’。”
证明?如何证明?周怀安和王振邦对视一眼,都感到了棘手。
**地点转换:傈僳族村寨 - 云岭**
傈僳族头人木扒的寨子建在更高的山腰上。木扒头人身材魁梧,性情更为刚烈。他腰间挎着长刀,身后站着几名同样剽悍的猎手。
“汉人!” 木扒的声音如同山风呼啸,“山是我们的山,水是我们的水!你们拿着枪炮进来,说要修路,谁知道是不是想抢我们的地,占我们的猎场?我木扒的祖先,用弓弩和长刀赶走过土司的兵!你们要是硬来,我们傈僳人的弩箭,也不认人!” 他身后的猎手们齐齐发出一声低吼,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卫兵们紧张地握紧了枪。周怀安示意他们放松,上前一步,直视木扒锐利的双眼:“木扒头人,您的勇武,我早有耳闻,心生敬佩。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豺狼,我们是来修一条共同御敌的路!东洋鬼子是所有人的敌人!他们占了上海、南京,杀了我们无数的同胞,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他们的野心,是要吞并整个中国!到那时,您的猎场,您的山林,还能保住吗?这条路,是打鬼子的路!我们需要像您这样勇敢的战士的帮助!”
周怀安的话语,尤其是对傈僳族勇武的认可和对共同敌人的描述,似乎触动了木扒。他紧握刀柄的手松了松,眼神中的敌意稍减,但仍充满疑虑:“打鬼子?怎么帮?让我们的人去给你们当苦力?像牲口一样背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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