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加!加到1800公斤!” 周怀安的声音嘶哑而疯狂。他要测试极限!
石碾的重量缓缓增加。缆索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外层捆绑物接连崩断,复合缆索肉眼可见地变细、拉长,仿佛随时会解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1800公斤!
缆索剧烈颤抖,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但——它竟然没有断!虽然变形严重,外层几乎完全散开,但核心的藤竹纤维束依然顽强地连接着两岸!
“停!卸重!” 周怀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当重量卸去,那根饱经摧残的缆索如同获得新生般,竟然缓缓地回弹了一部分!这惊人的韧性,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王振邦激动得热泪盈眶。
李慕之看着记录本上远超理论估算的数据,再看看那根虽然狼狈却依然挺立的藤竹缆索,喃喃道:“奇迹……这是生命的韧性,是绝境中迸发的力量!怀安,也许……你真的能创造奇迹!”
就在东岸为藤竹缆索的初步成功而振奋时,西岸传来了令人揪心的消息:一支由傈僳族勇士岩桑(木扒头人的儿子,身手矫健)带领的先遣勘测队,在尝试攀登西岸绝壁寻找锚碇点时,遭遇了可怕的滚石和毒蜂袭击,数人受伤,一人坠崖失踪!
消息传到周怀安这里,他心头一沉。西岸的地质勘探和锚点定位是悬索桥的另一个关键支柱,其危险性和难度甚至超过了缆索的制造。他立刻决定亲自去西岸!
渡过湍急的怒江(依靠临时架设的溜索,过程同样惊险万分),周怀安见到了惊魂未定的勘测队和手臂被滚石砸伤、却仍坚持要再次尝试的岩桑。
“周总工!那上面有地方!我看到了!” 岩桑不顾伤痛,激动地比划着,“就在那片鹰都飞不上去的白崖后面,有一小块平台!下面的石头,硬得像铁!就是……就是有好多‘黑云’(毒蜂)和会滚的石头!”
周怀安抬头仰望那片近乎垂直、在阳光下泛着惨白色的绝壁。岩桑描述的平台位置极高,云雾缭绕,确实如同天堑。滚石是风化剥落所致,毒蜂则是筑巢在岩缝中的大胡蜂,都是致命的威胁。
“岩桑兄弟,你做得很好!伤怎么样?” 周怀安关切地问。
“皮外伤!我们傈僳汉子,这点伤算什么!” 岩桑挺起胸膛,眼中燃烧着被委以重任的荣誉感和不服输的劲头,“再给我几个人,我带足火把和药草,一定能上去!”
“不,” 周怀安按住他的肩膀,眼神凝重,“不能再蛮干了。我们需要更安全的办法。”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那些坚韧的藤蔓和民工们使用的简陋滑轮上。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形。
他召集了工匠和傈僳族的攀岩好手。
“我们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在岩桑发现的那片平台下方,相对安全的位置,先固定一个‘中转站’。用最粗的藤索,绑上重物,从上面相对平缓的地方放下来,在下面固定牢靠,形成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第二,制作‘防护笼’!” 周怀安在地上画着草图,“用粗藤条和坚韧的竹片编成半圆形的笼子,人要钻在里面向上攀爬。这笼子,一能防落石砸伤,二能防毒蜂直接叮咬头部和躯干。笼子顶部要留出观察孔,侧面要留出手臂攀爬的空间。笼子外面,再覆盖一层浸湿的厚布,对付毒蜂的火攻更有效!”
这个“土法防护笼”的主意,让众人眼前一亮。傈僳族的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发挥他们编织的技艺。很快,几个形似巨大鸟巢、又像简易盾构机前端的藤竹防护笼制作完成。
几天后,在周怀安亲自指挥下,第二次攀登开始了。
岩桑和另外三名最敏捷的傈僳族勇士,钻进了防护笼。笼子通过数根坚韧的藤索,由上方和下方的同伴共同控制,提供一定的保护和牵引。他们如同笨拙却坚韧的穿山甲,紧贴着岩壁,利用天生的攀岩技巧,在防护笼的遮蔽下,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动。
“小心左上方!有碎石松动!” 下方了望的人大声预警。
话音刚落,几块拳头大的石头呼啸而下!砰砰几声砸在防护笼的藤顶和竹片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笼体只是晃了晃,里面的岩桑等人安然无恙!
“好!” 下面一片欢呼。
当接近那片疑似蜂巢的区域时,岩桑点燃了预先准备好的、用驱虫草药捆扎的火把,从防护笼的观察孔伸出去挥舞。浓烟和特殊的气味果然驱散了聚集过来的毒蜂群。
经过数小时惊心动魄的攀登,岩桑终于第一个登上了那片传说中的平台!他兴奋地挥舞着砍刀,向下方发出成功的信号。
周怀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后续的勘测证实,这处平台下的基岩异常坚固,是建造重力式锚碇的理想位置!西岸的“桥头堡”,终于被英勇的傈僳族勇士,用智慧和勇气,在周怀安“土法上马”的防护措施下,成功夺取!
消息传回东岸,整个工地沸腾了!藤竹缆索初试成功,西岸锚碇点成功定位!两座看似不可逾越的大山,在血肉之躯和绝境智慧面前,被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
然而,周怀安脸上的凝重并未减少。他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将藤索抛过一百二十米宽的怒江,架起空中走廊,才是真正的、史无前例的挑战!怒江的狂风,随时可能将轻飘飘的引索吹偏;湍急的江水,随时可能吞噬下放的绳索;对岸复杂的地形和可能存在的阻碍,都是未知数。
他看着工地上堆积如山的藤条和竹材,看着民工们布满老茧的双手和充满希望的眼神,再次握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片。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头。藤索千钧,系于一线。怒江之上,即将上演一场人与天争的、惊心动魄的“抛索”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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