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个指挥部,陷入了比先前更加沉重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那股刺鼻的塑料焦糊味,更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钱技术员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完了。
是他亲手接的电,是他亲手烧毁了指挥部宝贵的供电系统,哪怕只是一小部分,这个责任也足以压垮他。
李厂长的脸,已经从暴怒的红色,转为一种铁青的死灰色。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仿佛支撑着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那缕黑烟一同消散了。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争辩,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周军代表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悄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终究是赌输了。
输掉的,可能是那十几个失踪战士的生命。
就在这片凝固的绝望中,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猛地扎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是老王。
他从角落里猛地冲了出来,像一只得胜的公鸡,伸长了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那台还在冒着袅袅黑烟的机器。
“看!”
“我就说!”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尖锐扭曲。
“我就说她在搞破坏!她就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破坏分子!”
“周代表!李厂长!你们都看到了!她把机器烧了!她就是在拖延时间,她就是……”
老王的叫嚣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手,一只沾着些许油污却异常稳定的手,平静地按在了那台焦黑的机器外壳上。
是姜晚。
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或者狂喜的时候,只有她,从始至终,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倒映不出周围任何人的表情。
仿佛这冲天的黑烟,这刺鼻的焦糊味,这满屋的绝望,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台“尸体”,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的作品。
然后,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举起了拳头。
不重。
甚至可以说很轻。
她对着机器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甚至有些锈蚀的金属片,不轻不重地砸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
这一拳,让老王的叫嚣卡在了喉咙里。
让李厂长的怒火凝固在脸上。
让钱技术员的恐惧出现了瞬间的断层。
也让已经准备下令追责的周军代表,动作猛地一顿。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姜晚的拳头和那台破烂机器上。
时间,仿佛又一次被拉长。
一秒。
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王脸上的讥讽再次浮现,他刚要张嘴继续他的控诉。
“嗡——”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电流声,从机器内部重新响起。
那缕即将散去的黑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那个已经彻底熄灭,变得漆黑一片的示波器屏幕,中央的位置,突兀地亮起一个幽绿色的光点。
光点闪烁了一下。
然后猛地向两侧拉开。
一条稳定、清晰、如同黎明时分地平线的绿色光带,重新出现在屏幕上。
它不再扭曲,不再跳动。
它静静地悬浮在屏幕中央,散发着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沉静的光芒。
重启了。
在所有人都认定它已经彻底烧毁之后,它竟然重启了。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刚才还上蹿下跳的老王,此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的表情滑稽又可笑。
钱技术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死死地盯着那条绿线,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作为一名技术人员,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物理重启?
敲一下就好了?
这不符合任何他所知的电路原理!这简直是巫术!
李厂长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看屏幕,又看看姜晚,眼神里的惊疑与不解,几乎要满溢出来。
周军代表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他的目光从那条绿线上移开,第一次,真正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姜晚的身上。
这个女孩,从头到尾都太冷静了。
冷静得不像一个身陷绝境,赌上身家性命的人。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寂静中,一个新的声音响了起来。
“咯……咯咯……”
声音来自机器的另一侧。
那里,连接着一个用罐头盒与铜线圈改造的,极其简陋的指针装置。
此刻,那根用缝衣针改造的指针,正像一个喝醉了酒的疯子,开始毫无规律地剧烈摆动。
它的每一次摆动,都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咯咯”声。
时而指向左。
时而猛地甩向右。
时而又在原地疯狂地画着圈。
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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