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那片由自己亲手勾勒出的蓝图之上。
那片用白色粉笔在粗糙水泥地上画出的潦草世界,是她此刻唯一的王国。
冰凉的游标卡尺在她指间转动,泛着金属独有的冷光。
另一只手里的笔记本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与符号,那是独属于她的语言。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抽离了。
工人们搬运重物的号子声。
金属零件碰撞的清脆回响。
那些激动、亢奋的议论。
一切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模糊而遥远。
姜晚的世界,被压缩到了眼前这堆废铜烂铁里。
她的瞳孔里,那些锈迹斑斑的电容器、泛黄的绝缘纸、沾满油污的变压器,正在以一种超高速的逻辑被分解、分析、重构。
【警告:现有电容器库存综合评估完成。】
【型号杂乱,超过85%为50年代苏式油浸纸介电容,介质老化严重,耐压值下降超过60%。】
【剩余15%为国产金属化纸介电容,但容量规格均低于设计最低要求。】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刚刚燃起希望的火苗上。
【结论:根据现有材料,无法制造出符合设计要求的主电容。成功率:0.01%。】
姜晚握着游标卡尺的手指,微微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苍白。
她知道。
在看到这堆废品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
这些被时代淘汰的垃圾,根本撑不起她的野心。
那张图纸上画出的,是一个需要稳定、高压、大容量储能核心的怪物。
而眼前的这些,只是一群老弱病残。
“姜总工?”
张大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小心翼翼地从旁边传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半天没动静的姜晚,心里那股刚被点燃的火,又开始忽明忽暗。
“是不是……这些玩意儿不行?”
工人们的动作慢了下来,一道道目光重新聚焦在姜晚身上。
刚刚才沸腾起来的热血,似乎有冷却的迹象。
希望的建立只在一瞬间。
希望的崩塌,同样也只在一瞬间。
姜晚没有抬头。
她的视线,从那堆破旧的电容上,缓缓移开。
落在了旁边那台被七八个工人抬来的,沉重的报废变压器上。
又移到了那一卷卷散发着陈旧气味的绝缘纸、青壳纸上。
最后,定格在周军刚刚从化工仓库拉回来的那几桶蓖麻油上。
她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固了。
【宿主,你想干什么?】
星火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似于惊疑不定的情绪波动。
【这些东西的组合……不符合任何已知电容的制造逻辑。】
姜晚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向上勾起了一个极度疯狂的弧度。
逻辑?
在1974年的这片废土上,跟她谈逻辑?
她的逻辑,就是创造。
“张师傅。”
姜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你过来。”
张大锤愣了一下,连忙几步上前,蹲在了姜晚身边。
“姜总工,您吩咐。”
“这些电容,不能用。”
姜晚的第一句话,让张大锤的心猛地一沉。
周围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
完了。
果然还是不行。
“但是。”
姜晚的第二个词,又像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所有人下坠的心。
“我们可以拆了它。”
“拆……拆了它?”
张大锤彻底懵了。
“对。”
姜晚拿起游标卡尺,指向那堆电容小山。
“把所有油浸纸介电容,全部拆开。”
“把里面的铝箔和绝缘纸,小心地抽出来。记住,要完整的,不能弄破。”
“还有金属化纸介电容,也一样拆开,把那层镀了金属的纸,给我完整地取出来。”
这一连串的指令,让在场的所有工人都傻眼了。
拆电容?
这玩意儿拆了不就是一堆废纸和废铝皮吗?
还能干啥?
“姜总工……这……”
“别问为什么。”
姜晚打断了张大锤的疑问,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那股近乎冷酷的平静再次浮现。
“按我说的做。”
“另外,刘婶!”
“哎!在!”
一直等在旁边的刘婶赶紧应声。
“把那台变压器,给我拆了!”
“啊?”
刘婶也愣住了。
“把里面的硅钢片和铜线圈都拆出来,分类放好。然后,把变压器油,全部倒出来,用桶装好,过滤掉里面的杂质。”
“周军!”
“到!”
“你带几个人,搭个灶台,把化工仓库拉来的所有蓖麻油,给我加热提纯!我要把里面的水分和杂质,全部去掉!”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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