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青山沟裹得密不透风。
门缝里灌进来的冷风,吹散了屋里最后一点热气。
姜晚站在桌前,手指下的电路图冰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长缨计划。
这四个字带来的炙热,正一点点被现实的寒意侵蚀。
她需要工具。
一把精密的镊子,一把趁手的烙铁,还有最关键的焊锡。
没有这些,图纸上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警告:宿主心率波动异常,肾上腺素水平正在下降。】
【建议立即补充高热量食物,维持基本生理机能。】
星火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姜晚拿起那个已经彻底凉透的白面馒头,机械地塞进嘴里。
粗糙的麦麸磨着她的舌根,难以下咽。
但她还是用力地咀嚼,吞咽。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胃里有了东西,一股暖意缓缓升起,驱散了些许寒冷。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
那几颗崭新的三极管,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幽暗的光。
它们是希望。
也是枷锁。
一旦她开始动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尖锐的哨声就划破了青山沟的宁静。
姜晚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几乎一夜未眠。
脑子里反复推演着组装收音机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
以及,每一个可能遇到的困难。
她穿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袄,推开门,汇入前往废品站的人流。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晨雾混合的冰冷气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习以为常的疲惫。
姜晚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废品站的大门敞开着,像一只钢铁巨兽的嘴。
站长老王,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叉着腰站在门口,对着一个磨磨蹭蹭的年轻人破口大骂。
“磨蹭什么!赶着投胎啊!今天的活干不完,谁他娘的也别想吃饭!”
骂完,他的视线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姜晚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姜晚!”
他吼道。
“东边那堆新拉来的废铁,今天给老子分拣完!”
“听见没有!”
众人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东边那堆,是昨天半夜刚从县机械厂拉回来的,堆得像小山一样。
全是些带着油污和铁锈的机器零件,又脏又重。
分拣这种东西,是站里最苦的差事。
“知道了,站长。”
姜晚低下头,声音平静无波。
她走到那堆废铁山前,拿起一个破了口的麻袋,和一把豁了刃的铁钳,开始干活。
冰冷的铁器冻得她手指发麻,刺鼻的机油味直冲脑门。
她却毫不在意。
对别人来说,这里是垃圾堆。
对她来说,这里是宝库。
她的眼睛,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每一件废品。
生锈的齿轮。
断裂的传动轴。
烧毁的电机线圈。
这些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垃圾,在她眼中,却可能分解出最有用的东西。
想要组装收音机,首先得有趁手的家伙事儿。
她需要一根电热丝,用来做一把简易的电烙铁。
还得搞点焊锡,这年头可是金贵东西,只能指望从那些报废的电路板上,把旧焊点一个个抠下来,重新熔了提炼。
最后,起码得有把尖嘴钳,就算锈得掉渣,也比用手指头去捏那些比米粒还小的零件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黑色的油污,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张承言来了。
他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深色外套,沉默地领了工具,被分派到另一处去拆解旧自行车。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没有任何交流。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年妇女,端着个大茶缸子凑到姜晚身边。
她是站里的长舌妇,孙姨。
“小姜啊,累不累?”
孙姨笑呵呵地问,眼睛却往张承言那边瞟。
“新来的那个,听说是县里下来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姜晚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不知道。”
她的回答,简单而冷淡。
孙姨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又端着茶缸子去寻觅下一个八卦对象了。
姜晚的心,却因为这简单的试探而微微收紧。
这里,没有秘密。
任何一点反常的举动,都可能招来致命的窥探。
她必须更加小心。
临近中午,一辆解放卡车“突突突”地开了进来,停在了院子中央。
老王立刻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扑了上去,对着司机点头哈腰。
“李师傅,辛苦了辛苦了!”
“快,都他娘的别愣着了,过来卸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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