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
伴随着姜晚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嘶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两个抱着黄铜喷头的老工人,牙关紧咬,手臂上的肌肉虬结成了铁块。
他们闭上了眼睛。
然后,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拧开了阀门!
“吼——!!!”
伴随着阀门拧到尽头的金属悲鸣,两条水柱从黄铜喷头里狂暴地冲出!
那不是水流,是两支凝聚了全厂人生死希望的白色长矛,撕开滚烫的空气,没有丝毫花哨,径直、凶狠地,狠狠刺向那个流淌着暗红色铁水的主轴箱!
“滋啦——”
水与火,在这一刻,以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一连串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沉闷的爆炸声!
“嘭!嘭!嘭!嘭!嘭!”
仿佛有几十上百颗手雷在机床内部同时炸开!
一瞬间,海啸般的白色蒸汽,夹杂着灼热的气浪,轰然席卷了整个车间!巨大的冲击波将地上散落的零件、工具吹得漫天飞舞,砸在墙壁和设备上叮当作响!
躲在重型冲床后面的李卫国,被这股气浪直接掀得一屁股墩在地上,耳朵里“嗡”的一声,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疯狂运转的滚筒洗衣机,还是超高温蒸汽消毒款的。
“我操!”李卫国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冲着旁边同样被震得七荤八素的姜晚破口大骂,“你管这他妈的叫‘小炸’?!”
姜晚被震得眼冒金星,但她根本没理会李卫国的咆哮,双手死死扒着冲床的缝隙,眼睛一眨不眨,试图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白色蒸汽,去看最核心的情况。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成了!
是蒸汽爆炸,不是链式反应被瞬间激发!她赌对了!
另一边,直面爆炸中心的老师傅和那个机修工,承受了最恐怖的冲击。
那股巨大的反冲力和爆炸的推力,差点把两人当场掀飞!
“顶住!!”老师傅的脸被蒸汽熏得通红,双臂的肌肉如同盘虬的树根,死死地将喷头按在地上,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去对抗。
他朝着旁边那个同样摇摇欲坠的机修工嘶吼:“给老子顶住!想活命就别松手!”
“吼!”那机修工也发了狠,学着老师傅的样子,半跪在地上,用肩膀和膝盖顶住水带,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放心!”
而缩在最远角落里的张承志,早就抱着头蜷成一团,像一只等待审判的鹌鹑。
他等了足足十几秒。
预想中那毁天灭地、把一切都化为灰烬的蘑菇云,并没有升起。
只有一连串仿佛要把厂房顶棚掀翻的闷响,和让他几乎窒息的滚烫水汽。
他……还活着?
张承志缓缓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片白茫茫的世界,脑子一片空白。
“没……没炸?”
就在这时,蒸汽稍微稀薄了一些。
透过缝隙,姜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到了!那刺眼的暗红色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原本奔流不息的铁水,流速明显减缓,开始变得粘稠!
有效!
但还不够!
“水量不够!”姜晚猛地回头,冲着还在地上发懵的李卫国和周围的消防员大吼,“压力在下降!核心温度降得太慢了!再开两个消防栓!快!!”
“滋啦啦啦啦——!!!”
那不是水浇灭火焰的声音。
那是活生生的皮肉被烙铁烫穿的声音!是成千上万条毒蛇在耳边吐信的声音!
整个车间,在水与火接触的零点零一秒内,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刺耳尖啸彻底贯穿!
紧接着。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白色浪潮,以机床为中心,轰然炸开!
那不是水蒸气!
那是混合了滚烫铁屑、碎裂零件和高压水汽的死亡风暴!
“趴下!!!”
李卫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吼,就被姜晚死死地按在了重型冲床的后面。
下一秒,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狠狠撞击在他们藏身的冲床之上!
“哐——当!!!”
重达数十吨的钢铁巨兽,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硬生生推出了半米!
姜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后背撞在冰冷的铁壁上,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生音。
只有一种尖锐到极致的嗡鸣,仿佛一根钢针,刺穿了她的耳膜,直冲大脑深处。
耳朵里,鼻腔里,全是温热的液体在流淌。
她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因剧烈震荡而产生的金色雪花。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加狂暴的爆炸!
轰!轰隆——!!!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头顶上,粗大的工字钢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无数的铁锈和灰尘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抱着水枪的老师傅和那个机修工,在第一波爆炸中就像是狂风中的两片落叶,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一声,就被那白色的恐怖浪潮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滚落在地,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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