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门紧闭,两道鲜红刺眼的交叉封条像狰狞的伤口,死死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产品质量不合格,依法封存待查”的黑色大字,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崭新牛仔布料,此刻却像一座座冰冷的坟茔,无声地宣判着“晚风服饰”的死刑。
苏晚月站在紧闭的库门前,指尖冰凉。三天了。整整三天,她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找遍了区里、市里所有能搭上话的部门,得到的只有程式化的推诿和意味深长的摇头。质检所那位姓孙的科长,油滑得像条泥鳅,每次见面都打着官腔:“小苏同志啊,不是我们不帮忙,证据确凿啊,市局都备案了!等处理结果吧!” 他镜片后的眼神,却总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算计。苏晚月几乎能嗅到那得意背后,周文斌阴冷的笑意——这封条,就是周文斌精心编织、通过孙科长之手套向“晚风”脖颈的绞索!广交会签下的百万订单,眼看就要化为泡影,巨额的违约金足以压垮刚刚站稳脚跟的“晚风”。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她想起三天前,陆行野听完她急促的叙述后,只是沉默地掐灭了手中的烟,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沉静得可怕,只说了一句:“等我消息。” 然后便消失了。三天,杳无音信。他去哪里了?他能有什么办法?面对这明显是周文斌勾结地方质检部门设下的死局,连她这个重生者都感到束手无策,陆行野……又能做什么?难道又像上次作坊查封那样,动用人脉去求情?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白纸黑字、程序“合法”的封杀!
就在苏晚月看着那刺眼的封条,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也即将熄灭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仓库走廊死一般的沉寂。
是陆行野!
他回来了!
风尘仆仆,军绿色的旧外套上蒙着一层细灰,眼底布满熬夜的血丝,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然而,那疲惫之下,却是一种磐石般的沉凝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锐气!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厚实的牛皮纸文件袋。
“行野!” 苏晚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希冀。
陆行野没有立刻回答她。他径直走到那扇被贴了封条的铁门前,脚步停住,目光如寒冰铸就的利刃,冷冷扫过那两道鲜红的封条,扫过紧闭的库门,最后,落在闻声匆匆赶来的质检所孙科长那张堆满假笑的脸上。
孙科长显然没料到陆行野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更没料到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他心头一跳,脸上立刻挤出更热情也更虚伪的笑容,快步迎上来:“哎哟,陆同志!您可算回来了!您看这事闹的,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似乎想跟陆行野握一握,或者拍拍肩膀套个近乎。
陆行野却仿佛没看见他伸过来的手,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他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孙科长,也背对着仓库里所有闻讯赶来的、惴惴不安的工人。他高大的身躯像一道沉默的山峦,将苏晚月、将身后的“晚风”挡在了身后。
他的动作沉稳,甚至有些缓慢。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指,不疾不徐地解开牛皮纸文件袋上缠绕的白色棉线。那细微的“簌簌”声,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他手中的文件袋上。
孙科长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终于,陆行野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一份文件。
那不是普通的纸。
纸张厚实挺括,透着一种庄重的质感。最上方,是醒目的、鲜红的国徽!国徽之下,一行方正的黑体大字如同雷霆般刺入所有人的眼帘: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文件》
红头文件!
孙科长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哆嗦。他身后的几个质检所小科员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们这辈子都没亲眼见过总局的红头文件!这薄薄几页纸,代表的可是来自最高权威的声音!
陆行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清晰、冷硬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国家质检总局第【XXXX】号令。针对近期部分省市反映的牛仔布料偶氮染料超标问题,总局组织专家进行了专项调查复核。”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终于缓缓转向面如土色的孙科长。
“经复核确认:晚风服饰有限公司所采购、使用的XX批次牛仔布料,各项技术指标,包括偶氮染料含量,均**符合国家GB-1984《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及行业相关标准要求**,不存在任何质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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