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苑的书房里,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余下水珠顺着屋檐滴落的不规则声响,敲打在窗沿,像一首步入终章的、零落的曲。
陆寒霆仍站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微微俯身的姿势,许久未曾动弹。他的目光落在协议上,那三个力透纸背的签名——“陆寒霆”,此刻看来更像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嘲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抹清浅的、如同雨后兰草般的气息,但它的主人已经决然离去。
他缓缓直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那几页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张捏出了褶皱。指尖传来细微的痛楚,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无声碎裂。他想起她最后那个平静无波的眼神,像一口枯竭的井,再也映不出丝毫他的影子。
这份冷静,比任何哭闹和质问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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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静澜苑别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无阻碍地洒满客厅,驱散了往日里因人气不足而积存的阴冷,却也更清晰地照出了空气里漂浮的、细小的尘埃。这里安静得像一座被时光精心封存的、华美的坟墓。
沈清澜的最后一件行李——一个朴素的、二十八寸的行李箱,立在玄关处。里面装着她婚前所有的书籍、笔记,几件素色衣物,以及一个锁着她母亲旧照的小木盒。属于这个“家”的,她什么也没带。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燕麦色羊绒衫,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她站在客厅中央,最后一次环顾这个承载了她无数欢笑与眼泪、希望与失望的地方。目光掠过那架三角钢琴,如今琴盖紧闭,蒙着一层肉眼难见的薄灰;掠过那套昂贵的真皮沙发,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无数个他晚归的夜晚,她独自等待时蜷缩的痕迹。
没有留恋,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
然后,她像是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告别仪式,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丝绒小盒。盒子边缘因常年的摩挲已略显光滑,颜色也变得深沉。
她打开它。
里面安然躺着那枚他们的结婚戒指。款式是极简的素圈铂金,只在内侧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和那个早已被遗忘的结婚纪念日。没有硕大的钻石,没有繁复的工艺,一如他们婚姻开始时,她所期望的。他曾说,这样的设计才配得上她的清雅。
她没有将它戴在手上,只是用指尖轻轻拈起它。铂金的戒圈触感依旧微凉,在充沛的日光下,反射出的光芒却显得内敛而黯淡,像一颗冷却了的星辰。
这枚戒指,只是一场婚姻交易的见证,但是她笨拙却真诚地献出的、一整颗心的载体。它不似那些用来炫耀财富的珠宝,却曾被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灯光默默凝视,仿佛能从这冰冷的金属里汲取到一丝虚幻的温暖。如今,它轻飘飘地躺在她的掌心,所有的重量与意义,仿佛都已随着那份签好的协议而蒸发,只剩下一点属于金属的、物理的重量。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苏蔓那种“卸下枷锁”的戏剧性解脱,也没有半分不舍的缠绵。对她而言,这更像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最后的程序。如同结束一项长期项目后,归还门禁卡一样自然。
她走到玄关那张意大利定制的胡桃木柜子前——这里,他曾无数次放下车钥匙,她曾无数次为他整理领带。
她俯身,将这枚戒指轻轻放在了光洁如镜的台面正中央。
“嗒。”
一声轻响,在过分的寂静中被放大,清脆地,像最后的休止符,重重地敲打在过往所有的岁月之上。
戒指孤零零地躺在深色的木纹上,像一个被精心保管后、最终物归原主的物品。它不再属于她,而她,也终于不再需要它来定义自己“陆太太”的身份,或是困守那段早已名存实亡的感情。
她没有再看它一眼,仿佛那只是一粒不小心从过往衣袋里掉落的、无关紧要的尘埃。她拉过行李箱的拉杆,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平稳的滚动声。
门被打开,室外清冷的空气涌入。
她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锁舌扣入锁体的声音,清晰而决绝,隔绝了两个世界。
车子缓缓驶出静澜苑的大门,汇入车流。别墅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沈清澜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城市的天际线在冬日的晴空下显得格外清晰,街道两旁光秃的枝桠指向天空,有一种萧索却充满力量的美。
她将没有戒指束缚的、光洁的左手轻轻放在方向盘上。
指根处,肌肤平滑,没有任何印记。
仿佛那五年的婚姻,从未真正圈住过她的灵魂。
她带走的东西很少,除了那个行李箱里的寥寥旧物,便只有一段被彻底埋葬的过去,和一个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的、只属于自己的、亟待书写的未来。
暮色开始四合,天边从亮蓝色渐变为温暖的橘粉,又沉淀为静谧的绀青。
第一颗星子在遥远的天际,微弱,却无比坚定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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