巉岩赋:石与风的史诗
我是在一本泛黄的《山海经》里,与“巉岩”二字初遇的。书页已然脆如枯叶,在“西山经”篇,描绘昆仑之丘时有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山多玉石,鸟兽尽白。有鸟焉,其状如翟而赤,名曰胜遇,是食鱼,其音如鹿鸣,见则其国大水。又西四百八十里,曰轩辕之丘,无草木。洵水出焉,南流注于黑水,其中多丹粟,多青雄黄。又西三百里,曰积石之山,其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流。是山也,多木无草。鸟兽莫居,是多众蛇。”而在这段文字旁,有一行朱笔小注:“山高而巉岩,路险而难行。”
“巉”字的山字旁,如刀削斧凿般凌厉,中间的“毚”字,仿佛是崖壁间悬挂的猛兽,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岩”字则更为朴实,却像厚重的山石,承载着千百年的风霜。那一刻,我忽然领悟,“巉岩”并非简单的“岩石”或“险峻”,它是一种充满力量与风骨的存在——是山体被岁月与风雨雕琢后,呈现出的嶙峋与陡峭;是巨石突兀、崖壁如削的雄奇;是在极端环境下,依然屹立不倒的坚韧与傲然。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追寻这种“巉岩”的意境。我不再满足于欣赏园林里玲珑剔透的假山,也不再流连于河畔圆润光滑的卵石,而是刻意走向那些崇山峻岭,去感受那种被巨石环绕、被悬崖震慑的磅礴气势,去触摸那些被风雨侵蚀、被时光打磨的坚硬质地。
一、绝壁之巉岩:太行风骨
第一次真正置身于巉岩的世界,是在山西的太行山脉。那是一个深秋的清晨,我随着一支徒步队伍,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向王莽岭攀登。天刚蒙蒙亮,山间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像沉睡的巨兽,静默而威严。
山路异常崎岖,几乎全是在裸露的岩石上开凿出来的石阶。石阶狭窄而陡峭,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两旁的山体全是裸露的石灰岩,崖壁如刀削斧凿般垂直,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缝和坑洼,像是巨人脸上深刻的皱纹。岩石的颜色是深灰色的,表面粗糙而坚硬,摸上去冰冷刺骨,带着岁月的沧桑。
越往上攀登,山势越发险峻。走到一处名为“一线天”的景点时,两侧的崖壁突然合拢,形成一道狭窄的缝隙,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抬头仰望,天空只剩下一条细细的蓝色带子,阳光从缝隙中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崖壁上的岩石犬牙交错,有些巨石仿佛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坠落,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小心点,脚下滑!”前面的向导大声提醒道。我低头一看,脚下的石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湿滑而危险。我紧紧抓住旁边的铁链,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走出“一线天”,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我们登上了一处观景台,这里是观赏太行巉岩地貌的最佳位置。放眼望去,无数的山峰拔地而起,山体全是裸露的巉岩,形态各异,有的像利剑直插云霄,有的像猛兽蹲伏林间,有的像巨人矗立山巅。阳光洒在岩石上,反射出冷峻的光芒,整个山脉显得雄奇而壮观。
“这就是太行山的风骨啊!”向导感叹道,“这些巉岩经历了亿万年的风雨侵蚀,才形成了今天的模样。它们坚硬、挺拔,从不向风雨低头,这就是太行精神的象征。”
我凝视着眼前的巉岩,心中充满了震撼。这些巨石沉默而坚定,它们见证了地球的变迁,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形态与风骨。它们不像花草那样娇嫩,需要精心呵护;也不像河流那样灵动,能够自由流淌。它们只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用自己的坚硬与挺拔,诠释着生命的另一种意义。
在观景台旁,我遇见了一位画家,他正背着画板,专注地描绘着眼前的巉岩。他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对艺术的执着与热爱。
“小伙子,你也喜欢这些巉岩吗?”画家放下画笔,笑着问道。
“是啊,它们太壮观了,”我点点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雄奇的景象。”
“这就是巉岩的魅力,”画家说,“它不像江南山水那样婉约秀美,却有着北方汉子般的豪迈与坚韧。它能给人力量,让人在面对困难时,也能像这些岩石一样,坚定而不屈。”
他顿了顿,又说:“我已经来这里画了十几次了,每次来都有不同的感受。这些巉岩就像有生命的一样,它们的形态、光影,每天都在变化。我想把它们的美永远留在画布上。”
我看着画家的画板,上面的巉岩线条粗犷而有力,色彩厚重而深沉,完美地展现出了太行山的雄奇与险峻。我忽然明白,真正的艺术,是能够捕捉到事物最本质的特征,并用自己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而巉岩这种充满力量与风骨的存在,无疑是艺术家最好的创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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