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玉露磅礴而温和的生命力,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在林不凡千疮百孔的躯体内缓缓流淌。焦黑坏死的皮肉被剥离,狰狞的伤口生长出粉嫩的肉芽,断裂的经脉在精纯药力的滋养下艰难地续接。深入骨髓的剧痛被一种暖融融的麻痒取代,如同无数细小的生命在废墟上重新构筑家园。
但这“复苏”的代价,是更加清晰、更加深沉的虚弱。每一丝力量的重聚,都像从干涸的河床深处艰难地汲水。沉重的疲惫感如同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只想沉入无梦的黑暗,永不再醒。
然而,蛰伏在皮肤之下、被那层微弱暗金光泽强行“封印”的黑灰色魔纹,却并未沉寂。它们如同蛰伏在温暖土壤下的毒蛇,贪婪地汲取着青霖玉露带来的磅礴生机。每一次生机流转,都让那些魔纹深处传来更强烈的、冰冷而混乱的悸动。魔化的低语再次在识海的废墟中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诱惑:
“力量…臣服…吞噬一切…挣脱这脆弱的躯壳…”
“长生…唾手可得…何必忍受这蝼蚁般的痛苦…”
“看…那柄剑…它渴望更多…释放它…释放你自己…”
混乱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明。右臂骨甲下的灰斑微微蠕动,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阴冷。脊椎深处,那被青霖玉露暂时压制的幽冥追魂印,也如同苏醒的毒虫,传来阴冷的刺痛,缓慢而顽固地侵蚀着新生的骨髓。
死亡的冰冷并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更阴险的方式,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林不凡紧闭着双眼,布满血痂和焦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矿工面对塌方时特有的、近乎麻木的倔强。他调动着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在暴风雨中死死抓住一块礁石,对抗着体内翻腾的魔意和识海中的混乱低语。
“不…我是…林不凡…”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他意识深处顽强地闪烁。黑铁矿脉里挥动矿镐的酸痛、矿洞塌方时同伴伸出的手、逃亡路上啃食草根的苦涩…这些属于“凡人”的记忆碎片,成了他抵抗魔化洪流最后的堤坝。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凉、充满了无尽镇压之力的恐怖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猛地从葬神古漠的极深处传来!
轰隆隆…!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律动,如同巨兽的心跳。地面细微的砂砾随之震颤、跳跃。空气中弥漫的灰暗雾气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远处,那道被天劫余波撕裂开的巨大空间裂隙,在灰雾中若隐若现。裂隙深处,粘稠如墨的幽冥死气翻滚得更加剧烈,其中纵横交错的巨大青铜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锁链上暗红色的封印符文明灭不定,似乎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封魔洞!陈清源!
林不凡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震!识海中沉寂已久的铁刑剑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沸腾!一股源自灵魂深处、不屈的守护与肃杀意志,混合着陈清源最后那声充满痛苦与警告的嘶吼(“祂要醒了!”),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入他濒临失守的识海!
“呃——!”林不凡猛地睁开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瞳中,魔化的血色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强行压制下去,短暂地恢复了清明!
“陈…前辈…”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封魔洞的异动,铁刑剑意的共鸣,如同两股清冽的冰泉,暂时浇熄了魔意燃烧的火焰,也带来了更深的忧虑和紧迫感。那个“祂”…究竟是什么?陈前辈在里面正经历怎样的折磨?
“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不凡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布满血污和焦痕的脸上肌肉牵动,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看到了一身月白道袍、却沾染着大片血污与尘土的洛璃仙子。她盘膝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浮,肋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灰黑色的幽冥死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她冰冷的眼眸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凝重。
“前…辈…”林不凡喉咙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谢…救命之恩…”
“不必。”洛璃仙子的声音没有波澜,目光扫过他皮肤下隐隐蠕动的魔纹和脊椎位置,“混沌源质反噬,幽冥追魂印…你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封魔洞异动加剧,陈师兄处境危急,此地不可久留。”她言简意赅,直接点明现状。
林不凡沉默。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回应他的却是道基深处传来的、如同被掏空般的虚浮刺痛和右臂骨甲下灰斑的阴冷悸动。力量…他需要力量!否则别说救人,连这片古漠都走不出去!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斜插在身前不远处黑色砂砾中的混沌噬界剑胚。
剑胚静静地矗立着。吞噬了海量玄黄煞气和部分噬界天劫能量后,它已模样大变。暗银色的剑身之上,那些如同活体血管般搏动的灰黑色纹路更加深邃繁复,仿佛蕴含着吞噬万物的法则。剑格处,那张幽冥鬼面彻底凝实,狰狞的五官轮廓清晰可见,两点深不见底的漩涡如同冰冷的眼眸,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此刻,它正微微嗡鸣,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古漠煞气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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