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粘稠。死寂。
踏入古矿遗骸核心区边缘的瞬间,仿佛一脚踩进了凝固亿万年的矿灰之中。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带着刺鼻的硫磺、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粗糙的砂砾。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几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灰蒙,只有脚下崎岖不平、布满尖锐矿渣碎片的黑色岩石,提醒着他们仍在“地面”之上。
噬金罡风的尖啸在身后的灰雾中时远时近,如同徘徊不去的索命恶鬼。每一次嘶鸣都让狗剩背上的王铁柱身体无意识地绷紧,那条覆盖着蛛网般切痕的岩化右腿微微抽搐。狗剩自己则拖着那条刚刚愈合、此刻却因背负沉重岩化身躯而再次传来撕裂剧痛的断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汗水混合着灰雾凝结的水汽,不断从额头滚落,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他咬紧牙关,仅存的手臂死死托住背上昏迷的柱子哥,另一只手则紧紧牵着二娃冰冷的小手。二娃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灰雾的巨大恐惧,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狗剩,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安全感。
石坚走在最前。他背负着依旧昏迷的林不凡,每一步落下,腰肋处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剧痛,毒素带来的麻痹感正缓慢地向上蔓延。但他紧握着兵骨青莲镐的手却稳如磐石。镐尖点在前方的岩石上,疤痕处流转的微弱暗金光芒,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艰难地驱散着前方一小片浓雾,同时也隐隐传来一种沉重古朴的意念指引——那是镐内沉睡的古矿修意志,在共鸣中为他指明相对安全的路径。
“左…三步…有…裂…隙…”石坚嘶哑的声音穿透浓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次开口,都牵扯着胸肺的剧痛,但他必须说。狗剩的断腿和王铁柱的岩化之躯,在能见度如此低的环境下,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
狗剩连忙拖着断腿,小心翼翼地按照石坚的指引挪动。他脚下的矿渣碎片尖锐如刀,隔着破烂的草鞋硌得他脚心生疼,但他不敢有丝毫抱怨。背上柱子哥沉重的身躯,手中二娃冰凉的小手,前方石头哥那如山般可靠的背影,就是他此刻全部的世界。
灰影人所说的“净血矿髓”、“塑命灵泉”、“古矿信标”,如同悬浮在无尽深渊之上的诱饵。但眼下,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步履维艰。食物?早已耗尽。水?只剩下水囊底一点点浑浊的泥浆。伤痛?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每个人的意志。时间,更是如同悬在林不凡头顶的利剑,灰影人所说的七日之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
绝望的阴影,比这浓雾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石头叔…雾…雾里…有…声音…”二娃突然停下脚步,小手死死攥紧狗剩的手指,小脸煞白地指向左侧浓雾深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狗剩和石坚瞬间警觉!
石坚猛地停下脚步,手中矿镐横在胸前,暗金的瞳孔死死锁定二娃所指的方向。狗剩也连忙放下王铁柱,拖着断腿将二娃护在身后,仅存的手臂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矿石碎片,是他唯一的“武器”。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女子悲泣般的呜咽声,若有若无地从浓雾深处传来。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和怨毒,仿佛能直接穿透耳膜,钻进人的灵魂深处!
“是…是什么鬼东西…”狗剩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石坚眉头紧锁,紧握矿镐的手心渗出冷汗。这声音…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侵扰!他胸口的“石心守护”烙印微微闪烁,一股沉重的地脉守护意志扩散开来,试图抵御这无形的精神侵袭。
呜咽声陡然变得尖锐、凄厉!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石坚和狗剩的识海!
“啊!”狗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瞬间幻象丛生!他仿佛看到了死去的矿工兄弟在塌方的矿洞中向他伸出腐烂的手臂,看到了影鳞卫冰冷的竖瞳,看到了蚀心藤那恶毒的利爪!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抱着头,发出压抑不住的嘶吼!
石坚也感觉脑袋如同被重锤砸中,识海中翻腾起无数矿难中惨死的同伴面容,柱子燃烧的血焰,林不凡濒死的灰败脸色…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意志!他闷哼一声,拄着矿镐单膝跪地,额头青筋暴起!
唯有被狗剩死死护在身后的二娃,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里虽然充满了恐惧,却没有丝毫迷乱!那凄厉的怨念呜咽声,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狗剩哥!石头叔!别听!是假的!”二娃焦急地摇晃着陷入痛苦的狗剩,纯净的声音如同清泉,瞬间穿透了部分混乱的阴霾。
石坚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醒!他强提意志,胸口的烙印光芒大放,沉重的地脉意志狠狠撞向识海中的幻象!同时,他手中的兵骨青莲镐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疤痕处的暗金光芒猛地一亮,一股沉重古朴的开凿意志瞬间冲散了部分精神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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