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砂矿坑。
黑暗。粘稠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淤泥,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林不凡残破的躯体。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吸入大量混浊的粉尘,刺激着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肺部,引发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断臂处的伤口在粗粝布条的包裹下,每一次挥动矿镐都带来钻心的剧痛,新鲜的血液不断渗出,将布条和肩头的破衣染成更深的暗红。
他麻木地挥舞着那把钝口的矿镐,砸向面前坚硬冰冷的暗红色岩壁。
铛!铛!铛!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湿滑的矿道里单调地回荡,火星在黑暗中一闪即逝,如同垂死的萤火。每一次镐尖落下,只在那名为“黑髓铁”的坚硬矿石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震得他仅存的左臂酸麻欲裂,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混着汗水和矿尘,粘腻地糊在镐柄上。
“咳...咳咳...”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声音。是老瘸子,一个在这矿坑里熬了十几年的老矿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条腿扭曲变形,只能拖着走。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息,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疲惫和麻木。“省...省点力气吧...新来的...这鬼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三十篓?呵...铁砧那狗东西...就是想要你的命...”
林不凡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再次举起矿镐,狠狠砸下。麻木的躯壳下,一股冰冷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二娃青紫色的小脸,被冰封的断臂,玄机上人浑浊又算计的眼神,独眼龙刀疤纵横的狞笑,铁砧怀中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剑胚碎片...一幕幕在昏沉的脑海中交织冲撞。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是灵石,不是法宝,是能撕碎这黑暗囚笼、护住身后之人的力量!眉心那道灰白的灼烧印记,在每一次剧痛和绝望的冲击下,都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冰针攒刺的悸动。那是葬兵谷石剑残留的寂灭法则,是伏渊烙印被剥离后的伤痕,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不属于这绝望矿洞的东西。
“喂!新来的耗子!”一个粗嘎的声音打断了单调的敲击声。是疤脸,矿洞里的小头目,铁砧的狗腿子,脸上一条蜈蚣似的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凭着一股子狠劲和谄媚混到了监工的位置。他拎着一根浸过油的皮鞭,吊儿郎当地晃过来,一脚踢翻了林不凡脚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半篓矿石。
哗啦!
暗红色的矿石滚落一地,沾满了泥泞。
“磨洋工呢?这点玩意儿喂狗都不够!”疤脸啐了一口浓痰,粘稠地落在林不凡脚边,“铁砧哥说了,看你这半残废的可怜样,今天只要二十五篓!不过嘛...”他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压低声音,“昨天孝敬铁砧哥的那点‘心意’,可不够塞牙缝的。听说你身上...还藏着点葬兵谷的‘好东西’?嗯?”
疤脸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钩子,在林不凡身上扫视,最后停留在他腰间那个破旧的、空瘪的皮囊上。矿奴们私下里早就传开了,这个新来的半残废,是独眼龙队长从荒原上捡回来的,据说跟葬兵谷那鬼地方沾边,身上可能有好东西!
林不凡缓缓停下动作,布满血污和矿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冰冷地扫过疤脸那张写满贪婪和残忍的脸。
“没...有。”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没有?”疤脸脸上的刀疤扭曲了一下,手中的皮鞭猛地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抽向林不凡的脸颊!“给脸不要脸!”
就在鞭梢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嗡!
林不凡眉心那道灰白印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刺痛!一股冰冷死寂的意念不受控制地微微外泄!
疤脸挥鞭的动作骤然僵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仿佛自己抽下去的不是一个废人,而是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下一刻就会被冻碎灵魂!皮鞭软软地垂落,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林不凡眉心那诡异的印记,又想起铁砧哥怀里那块邪门的金属碎片,心头莫名发毛。
“妈的...邪门!”疤脸低声咒骂了一句,色厉内荏地吼道,“给老子老实挖矿!再磨蹭,扒了你的皮!”他悻悻地瞪了林不凡一眼,转身走向另一个瑟瑟发抖的矿奴,鞭子再次扬起,将无处发泄的戾气倾泻出去。
惨叫声和鞭打声在矿道中回荡。
林不凡缓缓弯下腰,用那只还能动的、布满伤口的手,一块一块地捡起散落的矿石,重新装回篓里。动作缓慢而艰难。每一次弯腰,断臂处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眼中那片冰冷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疤脸的贪婪和欺软怕硬,铁砧的敲诈与恶毒,独眼龙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这矿坑就是整个修仙界最赤裸的缩影。力量是唯一的通行证,没有力量,连呼吸都是罪过。
寂灭印记...那股冰冷的力量...如何才能引动?像在荒原上对石髓兽那样?可识海早已千疮百孔,再强行催动,恐怕未伤敌,自己就先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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