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昭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甚至还按着个模糊红指印的假合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苏文远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弄出这么一份看似“证据确凿”的假东西来!
那“林晚昭”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倒是模仿了她刚穿来时不太会写毛笔字的丑态,颇有几分形似。那指印虽然模糊,但也确确实实是个手指头的形状。
这盆脏水,泼得又狠又毒!若真是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她一个“流民厨娘”出身的人,如何能说得清这字是不是自己写的?指印又是不是自己按的?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份假合约,声音都带了颤音:“侯爷明鉴!这绝不是奴婢所签!奴婢从未见过这份东西!这上面的字……这字分明是模仿的!还有这指印,定然也是他使了龌龊手段弄来的!”
苏文远见状,心中窃喜,面上却装得更加悲愤委屈,捶胸顿足道:“表弟!你听听!她这是要赖账啊!白纸黑字,红印为凭,岂是她一句‘没见过’就能否认的?我知道,她如今得了你的青眼,身份不同往日了,看不上我这穷亲戚了,想独吞产业……可……可也不能如此背信弃义啊!”他竟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演技堪称精湛。
顾昭之端坐其上,面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无关。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呷了一口。
直到苏文远表演完毕,他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那份假合约上,淡淡道:“哦?合约?拿来本侯瞧瞧。”
墨砚立刻上前,从苏文远手中取过合约,恭敬地呈给顾昭之。
苏文远心中冷笑:看吧!使劲看!这模仿的字迹和拓印的指印,几乎是天衣无缝,你顾昭之再厉害,还能凭空看出花来不成?只要顾昭之有一丝疑虑,他就能借题发挥,把水搅浑!
顾昭之拿着那份合约,看得似乎很仔细。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林晚昭”三个字,又看了看那个模糊的指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书房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林晚昭紧张地看着顾昭之,手心全是汗。苏文远则暗自得意,等待着顾昭之露出为难或质疑的神色。
半晌,顾昭之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冰冷。
他将合约随意地丢回给墨砚,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然后抬眼看向苏文远,眼神锐利如刀:“表哥,你这伪造的功夫,倒是比你经营生意的本事,强上那么一点点。”
苏文远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表弟何出此言?这……这明明是真的!”
“真的?”顾昭之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墨砚,去书房,将本侯上月批阅过的一摞公文,以及库房记录里林晚昭近几个月签领物料的所有单据,全部取来。”
“是!”墨砚领命,立刻转身出去。
苏文远脸色微变,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取公文和领物单做什么?
很快,墨砚去而复返,抱来一摞公文和一本厚厚的领物记录册。
顾昭之先拿起一份他批阅过的公文,指着上面批示的“准”、“阅”、“知道了”等字,对苏文远道:“表哥可知,为何朝廷任用官员、核对文书,极其看重笔迹?因为每个人的笔迹,因其腕力、习惯、心境不同,皆有独特之气韵风骨,模仿其形易,模仿其神难。”
他又让墨砚将林晚昭的领物记录册翻开,指着上面一个个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写得极其认真的“林晚昭”签名(林晚昭穿越后苦练过,但水平有限),“再看林管事这签名。虽不工整,甚至稚拙,但每个字起笔落笔,皆干净利落,力道均匀,可见书写者心无旁骛,态度恳切。”
最后,他让墨砚将那份假合约再次展开,指着上面模仿的“林晚昭”三个字,声音陡然转冷:“而你这份合约上的签名呢?”
“形虽略似,但神韵全无!”顾昭之语速不快,却字字如钉,砸在苏文远心上,“‘林’字这一撇,犹豫拖沓,生怕写错;‘晚’字这一捺,收笔虚浮无力,显然是模仿者心虚气弱;尤其是这个‘昭’字——”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苏文远,带着一丝戏谑:“起笔故作顿挫,实则僵硬无比;收笔更是仓促潦草,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猥琐之气。与林管事平日签名中那份……嗯,虽笨拙却透着锅铲般干脆利落的劲儿,可谓南辕北辙,云泥之别!”
“噗——”原本紧张得不行的林晚昭,听到侯爷用“锅铲般干脆利落”来形容她的字,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死死憋住。侯爷这比喻……真是又损又贴切!
苏文远的脸彻底白了,嘴唇哆嗦着,还想强辩:“这……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笔迹鉴定岂是那么容易……”
“片面之词?”顾昭之打断他,从公文里抽出一张,“那再看看这个。这是本侯上月批‘可’字时,不小心滴落的一点墨迹,与旁边字迹的‘朱墨时序’(古代鉴定文件真伪的一种方法,看墨迹叠加顺序),清晰可辨。而你这份合约,墨色均匀,毫无层次,分明是一次性书写完成,且墨迹浮于纸面,显然是新仿之作,绝非去年旧物!需要本侯请府中精通刑名的师爷来,当场面给你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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