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离了清浦码头,继续南下。连日的晴好天气似乎到了头,天空渐渐积聚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水面上,空气也变得闷热潮湿,预示着风雨将至。
林晚昭因昨日那个疑似苏福的身影,心里始终像压着一小块石头,做事格外谨慎,连下厨时都多了几分心不在焉后的刻意专注。她甚至偷偷检查了自己带来的调料和食材,生怕被人动了手脚——虽然她知道这可能性极小,但疑心生暗鬼,由不得她不防。
顾昭之似乎察觉了她的异常,但并未点破,只是在用午膳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可是江南潮热,睡不安稳?船上有备着的安神香料,可让墨砚取些与你。”
林晚昭心里一暖,连忙道:“谢侯爷关心,民女还好,就是……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她没敢提苏福的事,怕是自己大惊小怪,反而让侯爷觉得她沉不住气。
顾昭之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午后,天色愈发阴沉,终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在河面上激起无数涟漪,很快便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风也大了许多,吹得官船微微摇晃。
运河上的船只纷纷减速,寻找避风处。官船也驶近了一处河道拐弯的山崖下,暂避风头。
然而,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如同天河倾泻。狂风卷着雨水,疯狂地抽打着船身,发出骇人的声响。更糟糕的是,上游似乎爆发了山洪,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断枝杂物汹涌而下,水位开始肉眼可见地迅速上涨!
“爷,情况不妙!”墨砚疾步走进书房,神色凝重,“雨势过大,山洪下泄,此处河道狭窄,恐有倾覆之险!需立刻寻找高地避险!”
顾昭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混沌一片的天地和汹涌的河水,当机立断:“最近的避难点在何处?”
“据舆图显示,上游五里处有一山峦,山腰有座‘慈航古寺’,或可暂避。”一位熟悉地理的属官连忙回道。
“即刻出发,前往慈航古寺!”顾昭之命令道,“轻装简从,只带必要之物,其余就地固定!”
“是!”
命令一下,整个官船立刻高效运转起来。侍卫们协助船工,顶着狂风暴雨,艰难地将官船驶离山崖,逆着汹涌的洪水,朝着上游方向艰难前行。
这段路程可谓惊险万分。河水湍急浑浊,能见度极低,船身剧烈摇晃,不时有浮木杂物撞击船体,发出砰砰的巨响。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抓紧身边固定之物。
林晚昭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住自己那个装着“宝贝”的藤箱,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拜了一遍。她可不想刚穿越没几年,还没实现美食大业,就葬身鱼腹啊!
顾昭之却始终稳坐如山,面色沉静地听着属官和墨砚的汇报,偶尔下达指令,仿佛外面的惊涛骇浪与他无关。他的镇定无形中感染了众人,让大家慌乱的心绪稍稍平稳。
终于,在风雨中颠簸挣扎了近一个时辰后,官船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那处山峦脚下。一条石阶小径从码头蜿蜒通向云雾缭绕的山腰,隐约可见一座古刹的飞檐。
此时风雨依旧猛烈,下山洪愈发汹涌,码头随时可能被淹没。
“弃船!登山!”顾昭之果断下令。
侍卫们立刻组织大家下船。顾昭之披上油衣,率先走下摇晃的跳板。林晚昭被墨砚示意紧跟其后,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护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湿滑的石阶上,冒着瓢泼大雨,艰难地向山上攀爬。
石阶湿滑,风雨交加,视线模糊。林晚昭抱着沉甸甸的箱子,走得气喘吁吁,浑身早已湿透,冷得直打哆嗦。但她咬紧牙关,一步不敢落下。
就在她累得几乎要脱力时,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传来,稳住了她踉跄的身形,也带着她向上走去。
林晚昭愕然抬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看到顾昭之冷峻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他并未看她,目光依旧望着前方的山路,但那手上的力度和温度,却透过湿冷的衣物清晰地传来。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疲惫。
“谢……谢谢侯爷……”她小声嗫嚅道。
顾昭之没有回应,只是手上力道未松,依旧带着她向上走。
终于,一行人狼狈不堪地抵达了山腰处的慈航古寺。这是一座看起来年代久远、略显破败的古寺,山门油漆剥落,但门楣上“慈航普渡”四个大字却透着一种历经风雨的沧桑与坚韧。
一个小沙弥听到动静,打开寺门,看到这群被淋得落汤鸡一般、却气度不凡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合十行礼,进去通报。
很快,一位身着旧袈裟、面容清瘦、眼神却十分澄澈的老方丈迎了出来。得知是路过遇险的官爷,老方丈并未多问,立刻慈悲地让弟子们打开厢房,安排众人歇息,又让人去煮驱寒的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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