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府门前点将台下的肃杀之气,仿佛还在林晚昭耳边回荡。五千精锐开拔的阵仗,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的震撼景象。刀枪反射着冷冽的晨光,甲胄摩擦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战马喷吐着白色的鼻息,整个队伍像一条即将扑向猎物的钢铁巨蟒,沉默而危险。
她坐在一辆堆满了箱笼、隶属于辎重营的马车里,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裹着崭新的棉斗篷,却依旧觉得有股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这寒意,一半来自北方初春料峭的晨风,另一半,则来自对前路未知的恐惧与……兴奋?
是的,兴奋。尽管害怕,但当她真的跟着这支大军,踏上了北上的官道,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冒险的刺激感,还是悄悄压过了忐忑。她撩开车帘一角,回头望去,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晨曦中越来越远,最终缩成一道模糊的灰色影子。
“别看了,林姑娘,坐稳当些,前头路还长着呢。”赶车的是个面相憨厚的老兵,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头,是辎重营里的老人了,这次被指派来专门负责林晚昭和她这一车“宝贝”的安危。
林晚昭缩回脑袋,对着老王头笑了笑:“王大叔,辛苦您了。”
“嗨,有啥辛苦的,比在营里抡大勺轻省多了!”老王头嘿嘿一笑,挥了下鞭子,“就是姑娘你这堆家伙什儿,可真不少!俺老王的婆娘搬家都没你这阵仗!”
林晚昭看着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行装,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次出行,她的行装规格确实远超一个普通厨娘,甚至比许多低阶军官还要齐全丰厚。
沈管家几乎是照着侯爷的标准给她打点的:里外三新的棉袄、夹裤、护膝、皮靴,能从头包到脚的厚斗篷,防风沙的面巾,甚至还有一小箱上好的银霜炭和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这是顾昭之特意吩咐加上去的,理由是北疆夜间酷寒,不能冻坏了“御厨”的手。
除了这些生活物资,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战斗装备”了:
特制便携小灶:这是侯府工匠根据她的要求连夜赶制的,像个带提手的小铁皮箱子,折叠起来不占地方,打开后能架锅,下面有专门放炭火的格子,四周还有一圈可以减弱风沙影响的挡板,堪称古代版户外防风炉。
食材宝库:几个大箱子里,分门别类装满了她认为北疆可能稀缺的宝贝:一大包一大包的花椒、干姜、茱萸(代替辣椒)、桂皮、八角等基础香料;各种晒干的菌菇、木耳、海带、笋干;她自己晒的萝卜干、茄子干;一大坛子荤油和几罐子素油;还有最占分量的——整整五大坛她秘制的“万能复合酱”!这酱是她用豆豉、面酱、肉糜、菌菇、各种香料反复熬制、过滤后得到的精华,味道咸鲜醇厚,略带辣味,既能当调味料,关键时刻也能直接佐餐,是她准备用来应对北疆艰苦条件的“秘密武器”。
厨具三件套:她的“功勋锅”(妥善包裹)、新铁锅,以及顾昭之承诺的、尚未打造完成的“玄铁锅铲”(暂时用一把结实的普通铁铲代替)。
精神食粮:那两本御赐古籍《膳夫经》和《食珍录》被她用油纸包了又包,贴身收藏。还有“云深处”的地契和那对琉璃莲花灯(太小易碎,只带了一盏小的),被她小心地放在最安全的箱底。这是她的根和念想。
车队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起初几日,还能看到沿途的村落和农田,虽然比江南荒凉,但也算有些人烟。越往北走,景象越发萧瑟。土地变得贫瘠,树木稀疏,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的黄土和沙粒,打得车篷噼啪作响。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难得见到几日晴朗。
林晚昭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风沙扑面”。即使坐在车里,关紧车窗,细密的沙尘还是会无孔不入地钻进来,不一会儿,头发、眉毛、衣服上就蒙了一层薄薄的黄沙,嘴里也总觉得嘎吱作响。她赶紧拿出面巾戴上,又把斗篷的帽子拉严实。
“嘿嘿,习惯就好啦!”老王头倒是习以为常,扯着嗓子在风声中跟她聊天,“这算好的!等到了真正的地界,那风大的,能给人吹跑咯!沙子打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林晚昭听得暗暗咋舌,同时也更加理解了为何军粮需要改良——在这种环境下,若是再吃不好,将士们的身体和精神该承受多大的压力?
大军行军速度极快,每日天不亮就启程,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才扎营休息。林晚昭作为“特殊人才”,被安排在辎重营相对靠前的位置,紧跟着中军,安全有一定保障,但条件依旧艰苦。扎营后,她并不能像在侯府那样有现成的厨房可用,往往需要和老王头一起,找个背风的角落,支起她的小灶,随便热点干粮或煮点简单的汤水对付一口。
她尝试过想做点好的,但一来时间紧张,二来环境简陋,三来……她发现辎重营的士兵们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体面的“女厨子”充满了好奇,但也保持着距离。那些负责做大锅饭的伙头兵看她的眼神更是复杂,有好奇,有不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毕竟,她是侯爷亲自带来的人,还顶着一个“御厨”的名头,谁知道是来干嘛的?抢饭碗的?还是来镀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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