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回京,归心似箭。连日来在山谷丘陵间穿行,虽然林晚昭变着花样地利用沿途食材改善伙食,让将士们的胃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但风餐露宿的疲惫,以及对家中热炕头、亲人笑脸的渴望,依旧如同细微的尘埃,悄然累积在每个人的眉宇间。队伍沉默了许多,除了必要的传令和马蹄车轮声,很少再听到刚离开朔风城时那震天的欢歌笑语。
这日午后,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再行进三十里,便可抵达黑水驿。
黑水驿?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正坐在马车里,对着小本本规划晚上是做菌菇汤还是烙野菜饼的林晚昭,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她猛地掀开车帘,探出头向前方张望,心脏没来由地“噗通”跳快了几下。
黑水驿!这不就是他们当初北上途中,经过的那个被蛮族洗劫、一片狼藉、她临危受命用有限食材做出炸酱面,安抚了恐慌军心,也第一次在北疆将士面前崭露头角的驿站吗?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破败的院落、焦黑的梁柱、惊魂未定的驿卒、还有那口临时架起的大铁锅,以及锅中“刺啦”作响、酱香四溢的肉酱……当然,最难忘的,还是那些饿极了也累极了的士兵们,捧着热气腾腾、酱料浓厚的面条,狼吞虎咽时,脸上露出的那种近乎幸福的满足表情……
“竟然……又到这里了。”林晚昭喃喃自语,心中感慨万千。当初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亟待重建的废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当大军的前锋抵达黑水驿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只见原本被焚毁大半的驿站院落,已经得到了初步的修缮。虽然依旧能看出大火肆虐过的痕迹,一些墙壁还留着烟熏火燎的黑色,但主要的房舍已经重新立了起来,屋顶覆盖着崭新的茅草,院墙也用泥土和碎石进行了加固。驿站门口,那面代表大宁官府的旗帜迎风招展,虽然略显陈旧,却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坚韧。
更让人意外的是,驿站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应器具虽然简陋,却摆放得井井有条。得知是安远侯爷凯旋的大军途经此地,驿丞(似乎还是原来那位,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和沉稳)带着仅有的几名驿卒,早早地迎候在门外,激动得几乎老泪纵横。
“侯爷!真的是侯爷!小人……小人叩见侯爷!”老驿丞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连叩首,“听闻侯爷在北疆大捷,扬我国威,小人……小人和黑水驿上下,日夜期盼,总算把侯爷您盼回来了!”
他身后那几个驿卒,也都是满脸激动,跟着跪倒,看向顾昭之的眼神,充满了近乎崇拜的敬畏。
顾昭之端坐马上,看着眼前这座焕然一新、却依旧带着伤痕的驿站,以及这些劫后余生的驿站人员,冷峻的面容上也微微动容。他翻身下马,亲手扶起老驿丞:“不必多礼。驿站重建,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驿丞激动得语无伦次,“都是托侯爷的福!托朝廷的恩典!还有……还有上次那位……那位小林师傅!”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队伍中搜寻起来,当看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林晚昭时,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灯笼!
“小林师傅!真的是您!您也回来了!”老驿丞撇开众人,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林晚昭面前,作势又要拜下,“恩人!您是小人和黑水驿的恩人啊!上次若不是您那锅炸酱面,稳住了军心,只怕……只怕这黑水驿早就散了,小人也……”
林晚昭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避开,伸手扶住他:“老丈快别这样!折煞奴婢了!当初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恩人二字!看到驿站重建得这么好,奴婢心里才高兴呢!”
她打量着眼前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老驿丞和驿卒们,又看了看修缮一新的驿站,心里也由衷地感到欣慰。战火的创伤或许难以瞬间抚平,但生命的韧性和重建家园的决心,总是最能打动人心。
周围的将士们,尤其是那些曾经在北上行军时在此停留、吃过那碗“救命”炸酱面的老兵们,此刻也认出了这个地方,认出了老驿丞,纷纷议论起来,脸上露出了怀旧和感慨的神色。
“是黑水驿!咱们来的时候,这儿还破破烂烂的!”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在这儿,林行走做了那老香的炸酱面!”
“那天可把老子饿坏了!那碗面,真是比啥山珍海味都香!”
“没想到还能再路过这儿……”
顾昭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扫过神情激动的老驿丞,又掠过那些面露追忆之色的将士,最后落在了林晚昭那张因旧地重游而显得格外生动的小脸上,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沉声吩咐道:“传令,今夜便在黑水驿扎营休整。辎重营协助驿站,准备晚膳。”
“是!”
命令传下,大军立刻有序地行动起来,在驿站外围的空地上开始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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