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汤泉镇“漱玉阁”别院内一片寂静,唯有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啁啾,更衬得这院落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尴尬与微妙的气息。
林晚昭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的。只要一闭上眼,昨晚温泉池边那令人面红耳赤、心跳骤停的一幕就如同鬼魅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顾昭之骤然闯入的身影、氤氲水汽中惊鸿一瞥的精壮胸膛、自己那声失控的尖叫、还有他转身离去时那僵硬中透着狼狈的背影……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反复灼烧着她的神经和脸颊。
“啊——没脸见人了!”她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还带着皂角清香的枕头里,双腿懊恼地蹬着被子,发出沉闷的哀嚎。一想到今天还要面对顾昭之,还要随队前行,她就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干脆原地消失,穿回现代算了!
与她一墙之隔的主房内,顾昭之也早已起身。他站在窗前,负手望着庭院中假山上缭绕的、已然冷却的温泉水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烦闷与……无措。
他素来冷静自持,行事章法严谨,何曾有过如此孟浪失态之举?昨夜那一幕,如同在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朦胧水色中莹润的肩颈、惊惶失措的绯红小脸,以及那声刺破夜空的尖叫……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这绝非他本意。他当时……只是以为她出了意外。可这解释,在此情此景之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更重要的是,那种因意外窥见而产生的、瞬间击中他的、陌生而强烈的悸动,以及随之涌上的、近乎本能的懊恼与想要远离的冲动,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需要冷静,需要空间,需要将一切拉回正轨。
“墨砚。”他沉声唤道。
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外的墨砚应声而入,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一丝极力压抑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古怪神色。显然,昨夜隔断两边的动静,以及侯爷罕见的仓促离去和之后书房内持续到深夜的、不同寻常的寂静,他都心知肚明。
“侯爷有何吩咐?”
顾昭之没有转身,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下去,今日启程,林行走……不必再与本侯同乘一车。将她……调配至后面装载食材杂物的马车。你亲自去安排,务必确保……妥当。”他刻意避开了“避嫌”二字,但话语中的疏离与划清界限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
墨砚眼中那丝古怪神色迅速敛去,恢复了一贯的恭谨:“是,属下明白。”他躬身领命,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侯爷这分明是……鸵鸟心态,眼不见为净?还是真的觉得需要“避嫌”至此?他不由得想起昨晚侯爷那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偏厢房那边几乎一夜未熄的灯火(他例行巡查时注意到),心里暗自摇头: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别扭。
当墨砚将这个“调配”命令传达给林晚昭时,她正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和小桃一起无精打采地收拾着行装。
“……侯爷体恤,前车颠簸,恐林行走不适。后面食材车更为平稳宽敞,且林行走可随时查看所需物料,便于……研究新菜。”墨砚一本正经地复述着顾昭之冠冕堂皇的理由,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林晚昭先是一愣,随即一股说不清是委屈、是气恼还是“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好啊!这是嫌她碍眼了?觉得她“有失体统”,所以要赶她到后面去眼不见为净了?昨晚明明是他闯进来的!虽然……虽然她也有点……但那能全怪她吗?!
她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害羞,而是气的!她用力抿了抿唇,一把抓过自己那个装着私人物品和“宝贝”调料箱的小包袱,梗着脖子,对着墨砚硬邦邦地说道:“奴婢遵命!多谢侯爷‘体恤’!后面车好,宽敞!奴婢正好可以安心‘研究’新菜,绝不打扰侯爷清静!”
说完,她也不等墨砚再说什么,抱着小包袱,气鼓鼓地、头也不回地就朝着车队后面那辆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笨重的青帷杂物马车走去。那背影,挺得笔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倔强的怒气,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小桃担忧地看了看林晚昭的背影,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砚,跺了跺脚,赶紧抱起剩下的行李跟了上去。
墨砚站在原地,看着林晚昭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背影,又抬眼望了望前面那辆装饰华贵、帘幕低垂的侯爷座驾,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平静。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去向顾昭之复命。
顾昭之已经坐进了马车里,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听到墨砚的回报,尤其是林晚昭那带着明显赌气成分的“多谢侯爷体恤”,他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样子,只从喉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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