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瘸腿的铁匠似乎没有察觉到柳箐月的闯入,依旧专注地敲打着手中的一块金属。
他的每一次落锤,都精准而有力,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那声音,没有传出石塔,而是被那盆银色的火焰完全吸收了。
柳箐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墙壁上,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老人。
她不敢贸然开口。在这个世界,“声音”是禁忌。
老人又敲打了十几下,才终于停了下来。他拿起那块被捶打得通红的金属,放进旁边的冷却液里。
“嗤——”
一阵白烟升起,同样没有任何声音。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柳箐月。
他的眼睛,很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
但柳箐月却感觉,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的一切。
“外来者。”
老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柳箐月的脑海中响起。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交流。
柳箐月心中一惊,随即了然。看来,这才是这个世界正确的沟通方式。
“前辈。”她同样用精神力回应,语气恭敬。
“呵呵……”老人发出一阵无声的笑,“很多年……没有活物能闯过‘灰袍歌者’的吟唱,来到我这里了。”
“灰袍歌者?”柳箐月想起了外面那个没有五官的恐怖身影。
“它们是这个世界的巡逻者,也是‘寂静’的传道者。”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任何被它们的歌声吸引的灵魂,都会被同化,成为它们的一员,永远地在这座‘失落之城’里游荡。”
柳箐月一阵后怕。差一点,自己就成了外面那群“雕像”的一员。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她由衷地说道。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这座石塔和这盆银色的火焰,她绝不可能摆脱那歌声。
“我没有救你。”老人摇了摇头,“是你自己,闯了进来。我这‘不熄金’,只是恰好克制它们的力量罢了。”
他指了指火盆里那银色的火焰。
“小姑娘,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老人问道。
柳箐月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眼前这个老人,虽然看起来没有恶意,但身份不明,实力深不可测。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老人又开口了。
“你的身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气息……那是……‘阿寻’的味道。”
阿寻?
柳箐月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只被她收在储物空间的寻踪兽幼崽。
她看着眼前的瘸腿铁匠,试探性地问道:“前辈,您认识一个自称‘天工’的人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天工……”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一个非常遥远的名字,“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真的是他!
柳箐月不再犹豫,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那个当铺掌柜交给她的、锈迹斑斑的齿轮。
“有位掌柜,托我把这个交给您。”
当天工看到那个齿轮的瞬间,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那枚齿轮。
他将齿轮紧紧地攥在手心,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许久,他才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老狐狸……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怅然。
“他还说什么了?”天工问道。
“他说……您的‘阿寻’,有新家了。”
天工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温柔”的情绪。
“阿寻……它……还好吗?”
柳箐月心念一动,将那只还在呼呼大睡的寻踪兽幼崽,从储物空间里抱了出来。
当看到那只橙黄色的、毛茸茸的小家伙时,天工的眼神,彻底融化了。
“长大了不少……”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似乎怕惊扰了小家伙的睡眠。
“它现在,是你的了?”天工看向柳箐月。
柳箐月点了点头。
“好好对它。”天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嘱托,“它虽然是追踪和诅咒的化身,但本性不坏。你对它好,它会用生命守护你。”
“我会的。”柳箐月郑重地承诺。
“说吧,小姑娘。”天工收回了目光,重新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你来这‘无声之地’,冒着被‘寂静’抹除的风险,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来找一样东西。”柳箐月深吸一口气,说道,“‘旧神之泪’。”
听到这四个字,天工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石塔内的银色火焰都跳动了几下。
“你疯了。”他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那是……这个世界的‘毒瘤’,是‘寂-静-’的根源。”
柳箐月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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