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救我。”阿房仍在惊恐中。
阿房在榻上辗转,高热虽退,惊梦未消。冰河刺骨,乱葬磷火,总在坠落之际,被一股沉稳力道拉回,额间覆上温热干燥的掌心。
“不怕,孤在。”
低哑嗓音穿透梦魇,将她唤醒。
睁眼便见嬴政倚坐榻边,眼下泛着青黑,下颌冒出短髭,玄色常服微皱,显是寸步未离。他正执卷,侧脸冷硬,察觉她动静,立刻望来,眸底那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化为暖流。
“醒了?还难受么?”他探手试她额温,动作自然。
阿房摇头,想坐起,被他轻轻按住:“医官说了,静养。”说着,端过温着的药盏,试了温度,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药汁苦涩,阿房蹙眉,却乖乖喝了。目光打量着恢弘殿宇,与他周身威仪,一丝怯意浮上心头:“这里…真是咸阳宫?你…你如今是太子,我…”
“你是孤的阿房,”嬴政打断,语气不容置疑,又喂她一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一碗药见底,他取蜜饯塞进她嘴,指尖擦过她唇瓣,两人俱是一顿。阿房耳根发热,垂下眼睫。
嬴政凝视她片刻,道:“孤已下令,对外宣称那夜带入宫的是一名重伤赵国细作,正严密审讯。你安心在此,不必忧心。”
阿房一怔,明白这是保护,点头:“嗯,我听你的。”
正此时,殿外蒙恬低声报:“殿下,华阳太后宫中来人了,言太后凤体欠安,思念殿下,请即刻往长寿宫一叙。”
嬴政眸色一沉,嘴角冷嘲:“祖母这‘病’,真是时候。”他替她掖好被角,“孤去去就回。蒙恬守在外面,任何事都可唤他。”
起身,玄衣拂动,又是威势迫人的太子。走出殿门刹那,他回头望她一眼,眼神深邃,暗藏嘱托。
阿房的心,无端跳快。
嬴政步出寝殿,忽然发现自阿房到来后,那个保命的【系统】隐身了,那个时时萦绕的、尖锐的牵痛,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去,只余一片温钝的暖意,如紧绷的弦缓缓松弛,仍系两端,却不再揪心扯肺。
他脚步微顿,掌心按上胸膛,若有所思。
蒙恬低声道:“殿下,您…”
“无妨。”嬴政打断,眼底掠过一丝明悟与淡淡的怅然,“或许…是因她已安然在侧,不再漂泊受苦,孤之心…便也安了。”
那玄妙的心疾感应,并未消失,却随着阿房的脱险与安宁,化为了更沉静、更绵长的羁绊。它从预警危机的警钟,变成了确认彼此安好的心弦。嬴政甚至觉得,这般更好。
长寿宫暖炉旺盛,熏香浓郁。
华阳太后半倚凤榻,面色红润,拨着翡翠念珠。见嬴政,露慈蔼笑:“政儿来了,近前瞧瞧。几日不见,清减了?政务太繁?”
嬴政行礼问安,神色恭谨:“劳祖母挂心,孙儿无恙。祖母凤体违和,孙儿忧心,已命太医令候召。”
“老了,老毛病。”太后目光扫过他衣摆一处泥泬痕迹,“听闻前几夜,蒙恬带了个身份不明之人入宫?惊动了你的禁卫?可是邯郸有要紧消息?”
嬴政心中冷笑,面色不变:“祖母消息灵通。确是个赵国细作,伤重濒死,或藏要情,孙儿正加紧审讯。”
“哦?细作?”太后挑眉,“可要仔细。你父王病重,你初掌国政,多少眼睛盯着。切莫让不干不净的人近身,沾染麻烦。尤其是…听闻是个女子?”
最后一句,轻飘飘,却精准试探。
嬴政放下茶盏,直视太后,目光平静锐利:“祖母放心,男女于孙儿,唯有有用无用之分。此人吐不出东西,便是尸体。若能吐出…”
他微笑,寒意森森,“便更有趣。近身之说,祖母多虑,孙儿岂让秽物沾衣?”
四两拨千斤,将“女子”模糊为“细作价值”,强调“秽物”,巧妙避开关键。
太后眼底疑色掠过,抓不住错处,笑道:“你心中有数便好。只是多事之秋,宫闱需清净。你年轻,身边没个知冷热人,祖母想着…”
“祖母,”嬴政打断,恭敬却不容置喙,“孙儿只虑国事,无心其他。待大局稳定再谈。若祖母无他事,孙儿还需审问那细作,免夜长梦多。”
起身告辞,姿态无可指摘。
太后看他离去,慈笑淡去,化为冷沉。拨念珠加快。
“细作…女子…”低声喃喃,“政儿,你越遮掩,祖母越好奇呢…”
嬴政回殿,神色冷凝。
阿房未睡,见他回,目带询问。
“无妨,祖母探听。”他轻描淡写,坐榻边握她手,“阿房,咸阳非邯郸,宫中耳目多,孤能护你,却需你亦小心。”
阿房反握他手指,眼神清亮坚定:“我不怕。你教过,遇事莫慌,察言观色,顺势而为。我会小心,不添乱。”
嬴政心中一动,想起她一路机变坚韧。他的阿房,非莬丝花。念头形成。
他沉吟道:“长匿深宫非万全。祖母既起疑,迟早再探。孤需予你暂‘合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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