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印并非水渍,而是像被无形火焰灼烧出的暗痕,边缘羊毛微微蜷缩焦黄,踩踏之处泛着诡异的暗红色泽,仿佛大地吸食了鲜血后留下的烙印。
他伸手触碰,指尖竟传来一阵阴寒刺骨的麻意,如同碰到了刚从坟里挖出的冻土。
“来人!有刺客!”
他勃然大怒,府内护卫瞬间被调动起来,将偏殿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一番彻查下来,门窗完好无损,所有守卫都发誓未见任何异状。
那只诡异的脚印,也随着晨风吹拂,渐渐褪色、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次日,赵无咎借巡查京城防务之名,不动声色地接近了钦天监外围。
数日前,他曾于城西乱葬岗发现一具未登记的童尸,颈骨断裂,喉间残留符灰——正是祝九鸦祭祀所用哭骨哨的同类材质。
他记下了那个地方:万福楼纸扎铺。
如今听闻柳少监昨夜受惊,精神恍惚,不仅将一卷星象图当成了奏疏,还在议事时数次失神,嘴里喃喃着“不是我下的令”,他心中疑云渐起。
当晚,柳崇礼的噩梦变本加厉。
他梦见自己跪在城西的乱葬岗,被无数只腐烂的手按住,被迫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刚从坟里刨出的腐肉。
那腥臭滑腻的口感真实到令人作呕:肉块软烂如泥,夹杂着泥土与蛆虫,在齿间破裂时发出“噗嗤”声,胃部剧烈抽搐,几乎要当场呕吐。
他再次在尖叫中惊醒,这一次,嘴角竟真的残留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泥土与尸体混合的腥臭味,舌根泛起铁锈般的余味。
连做三夜噩梦后,柳崇礼彻底崩溃了。
他重金请来京城最有名的道士驱邪,那道士刚踏入偏殿,还没来得及作法,柳崇礼佩戴的护身玉符便“咔嚓”一声,自行碎裂。
道士强作镇定,设坛卜卦,三枚铜钱落下,卦象却让道士脸色煞白,连卦金都不要便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颤抖的断言:“血骨索命,无解,无解啊!”
与此同时,赵无咎暗中调取了柳崇礼近月的出入记录,一个惊人的发现让他后背发凉。
每逢子时,柳府后院总有黑衣人悄然出入。
他动用职权深查,发现那些黑衣人竟是靖夜司“玄字科”的下属,伪装成道官,为柳崇礼秘密做法驱祟!
赵无咎眉头微皱。
靖夜司三大科室中,唯有玄字科隶属国师直辖,专司皇室秘祀,平日深居简出,极少涉足民间冤案。
如今竟悄然出入柳府……莫非此事早已牵连宫禁?
有人在靖夜司高层默许之下,动用朝廷的力量,为一个官员掩盖真相!
赵无咎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他终于明白顶头上司那句“怕是要烧到自己”的警告。
柳崇礼,根本不是主谋,他只是一枚被推到台前、如今即将被舍弃的棋子!
第四夜,万福楼纸扎铺。
折寿香已燃尽三炷,祝九鸦的嘴唇干裂出血,右眼眼白上爬满了细密的血丝,视物开始出现重影,世界在她眼中分裂成双重轮廓——那是肝脏衰竭的前兆。
她毫不在意,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打磨得只有米粒大小、状如哨子的惨白骨粒。
那是用阿蛮的喉骨制成的“哭骨哨”。
她剖开纸人的腹部,将这枚哭骨哨小心翼翼地埋入其中,再用浸了血的符纸封好。
此物一旦感应到柳崇礼因恐惧而极速攀升的心跳频率,便会发出一种只有濒死者才能听见的、来自地狱的呜咽。
——同一时刻,更漏滴尽五鼓,天地无声。
当夜,柳崇礼再度入梦。
这一次,没有火海,没有腐肉。
他看见一个浑身焦黑的女孩,就静静地站在他的床边。
女孩的脸已经烧得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他。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
柳崇礼却清晰地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还记得……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吗?”
是阿蛮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的神魂,带来一阵尖锐的耳鸣与颅内撕裂感。
他再也承受不住,理智的弦彻底绷断,尖叫着拔出床头的佩剑,对着眼前的幻象疯狂劈砍。
“滚开!不是我!不是我下的令!滚开!”
剑光在卧房内肆虐,惊恐的侍妾躲闪不及,被一剑划伤了手臂,鲜血淋漓。
府内顿时大乱,哭喊声、呼救声响彻夜空。
钦天监少监心魔附体、挥剑伤人的消息,如插上翅膀般传遍了京城。
翌日清晨,形容枯槁、双眼布满血丝的柳崇礼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朝服,颤抖着写下请辞的奏疏,请求归乡养病。
然而,奏疏递上去,却石沉大海。
午后,一队皇家仪仗出乎意料地驾临钦天监。
为首的竟是国师首徒、钦天监正。
他亲自前来“安抚”受惊的柳崇礼,并带来一道由内侍捧着的金纹密旨。
赵无咎奉命带队护送,一路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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