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瀑如注,却未曾落地消散。
每一滴溅出的巫血都像拥有了生命,在冰冷的石砖上蠕动、交织,疯狂地书写着某种古老的意志——那是一种由痛觉记忆凝成的语言,只有大地才能读懂。
顷刻之间,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符阵以祝九鸦为中心蔓延开来,那血写的字,带着灼人的高温与不屈的恨意,仿佛在宣告,它们从来不怕被火焰焚烧,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从灰烬中燃起的火。
与此同时,在祝九鸦身后那片由冥枢之力投影出的虚空中,景象骤变。
一杆由无尽骸骨托举起的狰狞大旗缓缓升起,在幽冥的阴风中猎猎作响——那风声不是呼啸,而是千万亡魂低语汇聚成的呜咽;旗面每一次翻卷,都像撕裂了时间的皮肉。
每一根充当旗杆的,都是战死者不屈的指骨串成;那张狂舞动的布面,是自千年祭坛上剥落的咒帛拼接而成,上面用亡者的血泪,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我命!
她站在血阵与骨旗的中央,那根自己磨砺的骨刺仍深陷在咽喉中,潺潺流出的鲜血是这幅壮烈画卷唯一的颜料。
血珠滑过锁骨时发出细微的“嗒”声,如同倒计时的钟摆。
她已无法言语,可那双眼睛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加锋利。
这一击,不是为了求生,而是向这天地,向这操纵了千年的阴谋宣告:棋子,也可以掀翻棋盘。
真正的战斗,从来不是与眼前这个“完美”的赝品厮杀,而是要彻底击碎所有人心仰的、那套名为“命中注定”的无耻谎言。
水晶棺前那个“完美”的祝九鸦,那张始终如琉璃人偶般不起波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她下意识地抬起光洁如玉的手,试图引动脚下祭坛的地脉之力,将这个胆敢反抗的“残缺品”彻底镇压。
然而,她脚下的石砖,并未听从号令。
相反,那些镌刻着古老符文的石砖表面,竟开始微微软化,像融化的蜡,散发出焦臭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一缕缕暗红色的粘稠血浆,从石缝间缓缓渗出,带着跨越三百年的冰冷与怨恨——那是初代噬骨巫女被当做地基活活钉死在这里时,流尽的最后一滴血。
指尖触之即冻,仿佛能感知到当年骨骼嵌入岩层的剧痛。
这片土地,记得住真正的痛苦。
祝九鸦看着对方的错愕,喉间发出嘶哑的、仿佛破风箱般的轻笑。
她用眼神说道:“你记得仪式的所有流程,却唯独不记得……痛?他们把你养得太干净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混杂着碎骨与魂力的血雾,被她狠狠喷向半空。
那血雾并未散去,而是在空中凝聚成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向着四面八方疾射而去!
每一个符文明灭之际,都传来一声遥远的战吼或哀嚎。
“冥枢听令——”她以神念发出咆哮,“借我,百死之志!”
霎时间,远在百里之外、那片被血与火浸染的边境战场上,数以万计的白骨大军,无论是在冲锋、在撕杀,还是在静默地站立,都在同一时刻,齐齐停下了动作。
它们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窝之中,骤然燃起了幽蓝色的魂火,遥遥望向京城的方向,仿佛在回应它们唯一君主的召唤。
每具骨架关节摩擦的声音汇成一片沙沙声,宛如枯叶覆地。
祭坛之外,容玄被那无形的屏障再次震得倒退数步,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手中的断剑虽已失去了那道“斩我”印记,剑身黯淡无光,可当他的指尖再次触碰到剑脊时,竟感到一阵奇异的温热——那温度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金属深处传来,如同沉睡的心跳正在复苏。
那是祝九鸦曾留在这柄剑上的血,此刻,正在微微跳动,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心跳。
他瞬间明白了。
这柄传承了数百年的剑,从来不曾真正属于他这个容氏后人。
但它认可了那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灵魂,并且,它愿意让他这个执剑人,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容玄闭上双眼,脑海中那些刚刚解封的、纷乱如麻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奇异地安静下来。
他不再去想什么家族的宿命,不再去分辨哪个是真我之影。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需要你是谁……我只信你此刻的选择。”
话音落,他猛然睁眼,眼神中再无半分迷茫。
他运起体内仅存的全部真气,不退反进,以那柄断剑的剑尖在身前的地面上疾速刻画起来!
笔走龙蛇,银光闪烁,一座繁复无比的阵图顷刻而成。
靖夜司秘传,“缚灵三重锁”!
此阵并非为了攻破屏障,恰恰相反,它是为了从外部加固空间,防止内部的力量过度爆发而导致整个地宫崩塌。
他无法进去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守住这片战场,为她争取那哪怕只有一线生机的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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