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白虎营的帐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春风卷着消毒水的气息掠过鼻尖,帐内传来的金属碰撞声突然停了,蛮牛掀开门帘时,我看见苏轻烟正用银针刺入萧战心口大穴。
陛下。她起身行礼时,月白色的裙摆扫过地面药草,带来一阵清苦的香气。兔系医者特有的温柔在她眼底流转,与帐内肃杀气氛格格不入。我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药箱里露出半截暗青色的瓷瓶——那是只有南疆才有的解毒器皿。
情况如何?我走向床榻,萧战的脸色比昨日更加灰败,原本桀骜的眉眼此刻锁着痛苦。这种蚀骨寒是西漠特产的慢性毒,中毒者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内逐渐僵硬如石,最终心肺衰竭而亡。
苏轻烟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毒素已侵入五脏,但...尚有转机。她说话时避开我的目光,指尖悄悄将银针收进锦盒。这个细微动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狮系帝王的敏锐,从不放过任何破绽。
帐外突然传来雷啸天的怒吼,狼系将军的咆哮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萧战那厮醒了?末将这就去结果了他!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蛮牛横刀拦在帐前的闷响紧随其后。
让他进来。我声音未抬,目光始终落在苏轻烟紧握药箱的指节上。她指缝间渗出的药粉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那是雪莲子磨成的粉末,专治寒毒的圣药。
雷啸天掀帘而入时,甲胄上的血渍还未洗净。这位在战场上能生撕猛虎的狼系猛将,此刻像头被激怒的孤狼,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萧战:萧烬!你当真要放虎归山?
他快死了。我淡淡开口,视线转向苏轻烟,轻烟,把你刚才配的药给雷将军看看。
兔系医仙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终究还是将暗青色瓷瓶放在案上。雷啸天抓起药瓶倒出几粒药丸,浓郁的药香让他瞳孔骤缩:蚀骨寒!这是西漠贵族的独门毒药!他猛地转向我,是你下的毒?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蛮牛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苏轻烟紧张地绞着衣袖。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江南水乡初遇她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挡在瘟疫患者身前,用同样清澈的眼神望着我:殿下,医者面前无贵贱。
朕还不屑用这种手段。我拿起药丸凑到鼻尖,雪莲子混着曼陀罗的气息让我想起某个雪夜。那时柳如玉也是这样为我疗伤,临终前将苏轻烟托付于我:她医术比我高明,心却比我单纯。
苏轻烟突然屈膝跪下,月白色裙摆铺在地上像盛开的昙花:陛下,是臣女擅自配的解药。她抬起头时,眼眶泛红却目光坚定,医者仁心,不问立场。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这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像面镜子,照出我心中盘桓不去的阴影。赦免萧战是为了安抚西漠旧部,可看到他胸口那道贯穿伤时,我分明想起了十年前被斩于马下的兄长。
你可知放虎归山的后果?我的指尖擦过她脸颊,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兔系医仙的善良总是这样不合时宜,就像在冰天雪地里非要绽放的梅花。
陛下若信他一次,或许能换真心。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精准地落在我最柔软的地方。帐外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春风卷起纸钱的灰烬掠过帐顶——那是昨日攻城战中阵亡士兵的骨灰。
我突然想起雷啸天在城楼上的沉默。这位狼系猛将最终选择放下仇恨,不是因为我的说教,而是看到重建的民房里透出的点点灯火。苏轻烟说得对,比起斩草除根的铁血手腕,有时候信任更需要勇气。
蛮牛,送苏医仙回去。我起身时,萧战恰好发出痛苦的呻吟。苏轻烟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终究还是跟着侍卫离开了。雷啸天闷哼一声将药瓶摔在案上:你真信这女人的鬼话?
她没说谎。我拿起那枚沾着雪莲子粉末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芒,这是南疆圣药,她若真想救萧战,何必用这么招摇的药材?
雷啸天的瞳孔骤然收缩。我将银针刺入萧战百会穴,黑血瞬间顺着针尾涌出:蚀骨寒是半月前下的毒,下毒者用的是西域特有的冰蚕丝针。我拔出银针凑到他眼前,你帐下可有西漠来的工匠?
狼系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转身冲出帐外,甲胄碰撞声消失在风中时,萧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按住他抽搐的肩膀,看见他涣散的瞳孔里映出我的影子——那是个被权谋与鲜血浸泡的帝王,此刻却被医者的纯粹照得无所遁形。
帐帘再次晃动时,我以为是雷啸天去而复返,却看见苏轻烟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个陶碗:陛下,这是臣女熬的安神汤。她将碗放在案上,轻声道,萧战体内的寒毒已侵入骨髓,就算解了也再难上战场。
我望着碗中漂浮的莲子,突然想起云游子说过的话:真正的仁君,不是杀戮时的果断,而是宽恕时的勇气。苏轻烟的善良像面镜子,照出我心中那个渴望温情却不敢承认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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