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边缘的银线悬在半空中,距离她的额头不足一寸。凌惊鸿没有闪避,也未抬手阻挡,只是从容地从腰间取出一方软帕,指尖轻抖,帕子徐徐展开,稳稳覆住银线的根部。
她手腕微沉,借着墙边的力道轻轻一拉。
“嗡——”
银线骤然绷紧,发出一声极细微的颤鸣,宛如古琴之弦被风拂动。铜镜轻轻晃动,镜面依旧漆黑无光,可就在那一瞬间,镜框上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并非错觉,那些纹路正缓缓的移动着、进行着重组!
萧彻立于她的身后半步,连呼吸都压得极低:“这根线……不是用来杀人的?”
“是钥匙。”她低声回应,目光紧紧锁住铜镜,“有人想让我们看见些什么。”
她忽然忆起幼时,父亲曾讲过一个传说:有一面古老的铜镜,能照出人心最深的罪孽。那时只当是哄孩子的故事。而此刻,置身于这阴冷幽深的地宫之中,寒意自脚底蔓延而上,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真相不怕藏得多深,怕的是无人敢看。
她抬起手,掌心贴上镜框。
冰冷的铜面忽泛暗红,如同干涸已久的血迹被重新唤醒。她闭了闭眼,声音轻却坚定:“若天道尚在,请让我看见真相。”
话音刚落下,铜镜猛然一震!
镜面由黑转灰,再由灰渐亮,宛如晨雾散去,画面徐徐浮现。
第一幕,是一片雪中的祭坛,北狄独有的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跪于中央,双手高举一件染血的明黄龙袍。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魏渊!
他口中念诵着诡异的咒语,声音透过铜镜传了下来,令人头皮发麻:“待当今圣上死于秋狩之时,我便以秘术控其魂魄,假传遗诏,立幼主登基,我为监国,执掌朝政。”
画面一转,场景换至皇宫密道。魏渊亲手将一根毒针嵌入一把银匙的底部,随后递给一名内侍打扮之人。那人接过时,袖口露出一角绣纹——正是御膳房总管的标记!
再换。
这一次,是先帝驾崩当夜的寝殿。烛火摇曳,帷帐低垂。魏渊立于床前,手中握着一块玉佩——那是皇族祭祀专用的龙形玉!他将玉佩按在先帝胸口,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猛地一抽——一道淡青色的影子自先帝口中被抽出,缠绕于玉佩之上,久久不散。
“摄魂引魄……”萧彻喃喃开口,脸色瞬间惨白,“他根本没等先帝自然离世……他是……弑君者!”
凌惊鸿沉默不语,手指紧扣镜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见过母亲临终的模样,也追查过家族覆灭的每一条线索,却从未想过,这一切的根源,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弑君阴谋!
这不只是夺权,更是亵渎!
其目的不止在于掌控魏氏权柄,更是要让整个江山陷入混乱,为北狄打开入侵之门!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定格的画面:魏渊立于金銮殿上,百官俯首跪拜,头顶蟠龙藻井象征至高皇权。而他手中,赫然托着传国玉玺!
这不是野心,这是颠覆!
镜中影像开始模糊,如即将熄灭的烛火,忽明忽暗。
“要消失了!”萧彻伸手欲触,却被她一把拦下。
“别动!”她急声道,“这不是寻常影像,而是封存的记忆,靠外力维持。一旦干扰,可能再也无法重现!”
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小截火漆——进地宫前悄悄带入,原是用来做记号的,如今却有了更重要的用途。
她咬破指尖,鲜血滴入火漆,混匀后迅速涂抹于铜镜背面的刻纹之上。火漆遇血“嗤”地轻响,如同烧红铁器浸入冷水。
镜面猛然一震!
画面,凝固了。
魏高举染血龙袍的身影定格于雪夜祭坛之中,眼神狂热,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笑意。
成功了!
她松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这一招源自一本失传古籍中的偏方——名为“血契封印”,以自身精血为引,暂时冻结灵物中的残念。虽无法持久,但只要能带出地宫,便已足够了。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铜镜,忽然觉得它不再仅是证据,更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
从前,她只想着复仇。
为了母亲,为了家族,为了那些含冤而逝的亲人。
而现在,她看到的已不只是仇人的面孔,还有千千万万百姓的命运。若任由魏渊继续掌权,边关将士将因错误军令战死沙场,粮仓遭贪墨,灾年无人赈济,百姓流离失所……
她所求的,已非仅为己身讨回公道。
她是在替这个国家,守住最后一道底线。
她抬起头,眼神已然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冷峻,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决绝的光芒。
“我不再只是凌家那个孤女。”她轻声说道,“我是这万里山河的守灯人。”
萧彻望着她,未语,眼中神情却已悄然转变。从前他对她尚有几分试探与防备,此刻只剩震撼与敬意。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一颤。
仿佛远处有重物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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