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厂里的辐射娘们
脑门上那管枪冷得像块冰坨子,阮氏梅的吐气喷在费小极后颈,蛇信子似的。“费老板,”她声音带着笑,刮得人骨头缝疼,“帮阮家送‘冰花’?这么贴心,我都不好意思杀你了。”
疤脸强在烂泥里捂着断臂嚎,血混着泥浆,腥得人作呕。费小极眼珠子死死黏在银白色恒温箱上——老猫要的命根子,陈北斗儿子的救命药,现在成了阮氏梅捏在手里的催命符!
“梅姐…有话好说…”费小极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后背全湿透了,“这货…是陈北斗那瘪犊子的…他儿子白血病,等着救命的…” 他赌,赌阮氏梅和陈北斗不是一伙,赌这疯女人乐意看陈北斗断子绝孙!
阮氏梅手指在扳机上轻轻摩挲,另一只手却拎起了恒温箱。灯光惨白,映着她涂得猩红的指甲。“陈秃子的崽儿?”她嗤笑一声,“好啊!真好!你费小极,一边拿着阮家的钱,一边给陈北斗当孝子贤孙?”枪口猛地往前一顶!
“不是!梅姐你听我扯…呸,听我说完!”费小极魂飞魄散,语无伦次,“我他妈是被坑的!这药是钥匙!是换U盘里东西的钥匙!九爷的U盘!”
“U盘?”阮氏梅动作顿住了。
“对对对!九爷的命根子!里面绝对有东西!陈北斗的?阮家老爷子的?天知道是啥!老猫说了,没这三支药,那U盘就是个定时炸弹,到点就炸,毛都不剩!有了药,他就能把里面的‘神仙’请出来!”费小极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梅姐!药你拿走!U盘给你!我只要里面的东西看一眼!就一眼!死也闭眼了!陈北斗要是知道他儿子的药在你手上…嘿嘿…” 他笑得狰狞,把祸水使劲往陈北斗那边引。
阮氏梅没说话,镜片后的眼珠子在费小极脸上和恒温箱上来回扫,像刮骨刀。河风腥臭,远处似乎有巡逻艇的引擎声隐约传来。时间像绷紧的弦。
终于,她手腕一翻,枪收了。动作快得费小极都没看清。“U盘。”她只吐出两个字,冷硬。
费小极抖着手,从最贴肉的裤衩暗袋里抠出那个沾着汗臭、锈迹斑斑的玩意儿,递过去,心尖都在滴血。
阮氏梅接过U盘,看都没看,连同恒温箱顺手丢给旁边一个黑衣人。她俯身,凑近费小极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喷得他汗毛倒竖:“费小极,你这条烂命,还有点用。清化,荣基水泥厂。找阿芳。她要是少一根头发…” 她没说完,只是拍了拍费小极煞白的脸,力道不重,羞辱性极强。
“给我条船!”费小极在她转身时吼出来,嗓子劈了,“我他妈游不过去!”
阮氏梅脚步没停,只朝快艇方向偏了下头。一个黑衣人像拎死狗一样把还在嚎的疤脸强拖上快艇,另一个踢过来一艘绑在船尾的破烂橡皮艇,连桨都没有。
马达轰鸣,探照灯熄灭。快艇卷起浑浊的浪花,瞬间消失在茫茫河道芦苇深处。
黑暗和死寂重新笼罩码头,只剩下蚊虫的嗡嗡和费小极拉风箱似的喘息。他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看着那艘随波逐流的橡皮艇,像看着自己的棺材。
越南,清化。空气黏糊糊的,带着海腥和一种刺鼻的石灰粉尘味儿,吸一口,肺管子都发涩。荣基水泥厂像头趴在海边的灰白色巨兽,粗大的烟囱昼夜不停地喷吐着滚滚浓烟,把天都染成了脏抹布的颜色。厂区铁丝网高耸,门口穿着褪色保安制服的门卫眼神麻木,透着一股子被生活碾碎的死气。
费小极裹了件从边境黑市买来的廉价劳动布工装,头发乱糟糟,脸上故意抹了层灰土,混在一群下工的本地工人里,像条泥鳅一样溜了进去。工人们大都沉默,眼神浑浊,透着一股认命的疲惫。没人对这个生面孔多看一眼。
“操蛋地方…” 费小极心里骂着,目光像探灯一样四处扫。巨大的车间像个钢铁洞穴,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撞击着耳膜。传送带如同怪兽的肠道,永不停歇地运送着灰扑扑的水泥熟料。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粉尘和一种…奇怪的腥甜味儿?费小极皱了皱鼻子,这味儿不对劲,像铁锈混着烂水果。
他跟着人流往里蹭。到了一个装袋车间,噪音更大。几个瘦骨嶙峋、穿着破旧工装的身影在流水线旁机械地忙碌。其中一个背影,让费小极的心猛地一抽!
驼得很厉害,肩膀垮着,绑着条辨不出颜色的头巾,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麻利。她把巨大的水泥袋撑开,对准下料口,白灰色的粉尘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她笼罩。她剧烈呛咳着,身体微微颤抖,却咬着牙,死死撑着袋子,直到灌满封口,再费力地拖到传送带上。
就是化成灰,费小极也认得那侧脸的轮廓!阿芳!那个被陈北斗的人绑走、本以为是卖到暗窑子里的阿芳!她怎么会在这里?像个牲口一样干这种活?
一股邪火夹杂着说不清的酸楚猛地窜上费小极脑门!他妈的陈北斗!阮文山!还有那个狗屁九爷!把他当猴耍,把阿芳当牲口使!他忘了自己是来“找”人而不是来“救”人的,也忘了阮氏梅的警告,拨开前面挡路的工人,几步就冲到阿芳那条流水线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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