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袍扫过火场边缘的焦土,李昭的手始终扣着林晚晴的腰,力道紧得让她骨头发疼。穿过冷宫月洞门时,她回头望了眼西配殿的方向,火光已舔上檐角,阿芜的身影隐在浓烟里,不知是进是退。
“她是谁?”李昭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带着酒气的灼热。
林晚晴挣了挣,没挣开:“被囚的女官,前朝旧人。”
“你早认识她?”
“刚认识。”她仰头,故意让他看清自己被烟灰熏黑的脸颊,“陛下若不信,可去查她的卷宗。”
他盯着她,目光像淬了火的钢针,刺得她皮肤发紧。金手指突然发烫,眼前闪过他此刻的情绪——不是愤怒,是恐惧。恐惧她像沈清漪一样,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脉案。”他忽然放低声音,龙涎香混着酒气喷在她额角,“你说的药,是什么意思?”
林晚晴心头一松。他果然上钩了。
“回殿再说。”她偏头避开他的视线,“这里人多耳杂。”
他没再追问,却也没松开手。穿过复道时,巡逻的禁军纷纷垂首,甲胄碰撞声在夜风中格外清晰。林晚晴瞥见他们腰间的令牌,制式竟与阿芜给的青铜令牌有三分相似——都是前朝旧制。
回到偏殿时,宫女们正围着炭盆取暖,见他们进来,慌忙跪地。李昭挥退众人,反手关上门,殿内只剩炭火爆裂的轻响。
“现在可以说了。”他扯掉玉冠,长发散落在龙袍上,眼底红血丝更浓了。
林晚晴从袖中摸出脉案,摊在案上:“陛下请看,这是清漪姑娘留下的记录。”
李昭的目光落在“药石成瘾”四字上,指尖猛地收紧:“她早就知道?”
“不仅知道,还查了源头。”她指向最后一页的朱砂批注,“延寿丹里掺了‘续断’,少量服用能提神,久了便会骨髓中空,形同枯槁。”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裴琰……”
“陛下息怒。”林晚晴按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金手指传来清晰的触感——他的恐惧里,竟掺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痛,“现在发难,没有实证。”
他抬眼,眸色沉沉:“你要什么?”
“我要自保。”她直视他,“裴琰已经怀疑我不是清漪,今日冷宫之事,他定会借题发挥。若陛下想查丹药的事,就得先保我周全。”
李昭沉默片刻,忽然扯过她的手腕,将一枚玉佩塞进她掌心——是那枚染血的青玉,此刻两半已合二为一,凤纹完整无缺。
“持此玉,宫中人不敢动你。”他声音低沉,“但你要记住,别骗朕。”
林晚晴握紧玉佩,冰凉的玉石贴着滚烫的掌心:“臣女不敢。”
他转身离去时,脚步有些踉跄。林晚晴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阿芜的话——“裴家三代都想操控帝王”,李昭对裴琰的信任,或许早已深入骨髓,不是一份脉案就能动摇的。
窗外鸡叫头遍时,偏殿外传来窃窃私语。林晚晴披衣起身,从窗缝望去,几个宫女正围着炭盆,手指偷偷指向她的殿门。
“听说了吗?昨夜冷宫走水,是沈姑娘引的火,想烧了罪证呢。”
“我还听说,她根本不是清漪姑娘,是山里来的妖女,能变凤凰影子……”
“嘘!小声点,陛下刚赏了玉佩,可见是信她的。”
林晚晴冷笑。裴琰的动作真快,一夜之间就布好了流言网。她转身从樟木箱里翻出那本《女相策》,阿芜昨夜塞给她的,说里面藏着“破局的法子”。
书页翻动间,一片干枯的凤仙花瓣飘落,背面写着行小字:“欲破流言,先引蛇出洞。”
辰时刚过,太监便来传旨,说皇后邀她去长乐宫赏花。林晚晴挑眉——皇后自三年前清漪“死”后便礼佛,极少过问宫事,今日突然相召,定是裴琰的意思。
她换上那身青碧色襦裙,领口凤纹在晨光中泛着柔光。铜镜里,她的脸与沈清漪的影子渐渐重合,唯有眼神里的警惕,是属于林晚晴的。
长乐宫的牡丹开得正盛,皇后坐在紫藤架下,手里捻着佛珠,念珠串上的翡翠佛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裴琰立于阶下,玉骨折扇轻摇,见她进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沈姑娘身子好些了?”皇后的声音很轻,像落在花瓣上的雪。
“劳娘娘挂心,已无大碍。”林晚晴屈膝行礼,目光扫过桌案——茶具是成套的青瓷,茶盏边缘却有极细的裂痕,像被人刻意敲过。
“听说你昨夜去了冷宫?”皇后转动佛珠,“那里阴气重,姑娘刚醒,还是少去为好。”
“臣女只是……想去看看清漪姑娘住过的地方。”林晚晴垂眼,“毕竟,臣女这身子,总记挂着她的事。”
裴琰忽然开口:“姑娘倒是念旧。只是不知,昨夜在冷宫,可遇见什么熟人?”
林晚晴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金手指传来刺痛——他在试探阿芜的下落。
“只遇见些野猫野狗。”她轻笑,“倒是裴大人,深夜出现在冷宫,就不怕沾了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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