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藏书阁的檐角凝成冰棱，晨光透过窗棂，将案上那本《岁华纪胜》的扉页照得透亮。林晚晴醒来时，暖阁的炭盆仍余着微光，昨夜与李宸并肩踏雪的暖意，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她起身推开窗，见庭院里的红梅覆着薄雪，枝桠斜斜探向天空，忽然想起昨日他拢着自己手掌时的温度，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梳洗过后，林晚晴正欲将那幅《寒梅映雪图》取来细细收好，宫女却捧着一个描金食盒走进来：“姑娘，东宫的人刚送来的，说是殿下特意让御膳房做的岁朝面。”食盒打开的瞬间，热气裹着鸡汤的鲜香漫开，细面卧在碗中，上面卧着一枚金黄的荷包蛋，旁侧还缀着几丝切得整齐的梅干——那是她前日随口提过，说幼时过年母亲总爱用梅干调味。
“替我谢过殿下。”林晚晴拿起玉筷，温热的面滑入腹中，连带着心口都暖融融的。她忽然想起李宸昨日递来《岁华纪胜》时的眼神，那般认真，那般恳切，不似从前李昭的敷衍，也不似旁人的客套，那是真真切切将她的喜好放在了心上。
用过面，林晚晴提着前日染好的另一匹红布，想着再裁些红纸，给藏书阁添几幅小楷福字。刚走到回廊，便见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李宸穿着一件月白锦袍，肩上落着细碎的雪，手里竟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枝带着雪粒的红梅。
“正要去寻你。”李宸见了她，眼底浮起笑意，将竹篮递过来，“晨起见东宫的梅开得正好，想着你或许喜欢，便折了几枝。”林晚晴接过竹篮，指尖触到冰凉的梅枝，鼻尖却萦绕着清冽的梅香，她抬头看向李宸，见他肩头的雪还未化，忙取出帕子递过去：“殿下怎么不撑伞？仔细着凉。”
李宸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肩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红布上：“这是要再写福字？”“是呢，想着藏书阁的书架旁若贴上几幅，倒更添些年味。”林晚晴笑着点头，两人并肩往藏书阁走去，雪粒从檐角落下，轻轻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冬日里的私语。
到了藏书阁，李宸先将红梅插进案上的青瓷瓶里，瞬间让满室墨香添了几分鲜活。林晚晴裁好红纸，研开朱砂，刚提起笔，便听李宸道：“今日不如换种写法？民间有‘福字倒贴’的说法，取‘福到’之意。”他说着，拿起一支小楷笔，在红纸上写下一个遒劲的“福”字，而后将纸翻转，笑着问：“你看，这样是不是更有趣？”
林晚晴看着那倒过来的“福”字，忽然想起从前在王府，李昭总嫌这些民间习俗“俗气”，从不愿陪她折腾。可眼前的李宸，却愿意陪着她琢磨这些小事，连一个福字的写法，都透着妥帖的心意。她跟着写下一个倒“福”，笔尖落下时，手竟比昨日写春联时更稳了些。
两人写了半晌，案上已叠起十几幅福字。李宸将福字一一晾在书架旁，忽然指着其中一幅问：“这‘福’字的最后一笔，你故意拖得长了些，是有什么讲究？”林晚晴脸颊微红，轻声道：“幼时母亲说，福字的尾笔长一点，能把福气‘留住’。”
李宸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原来如此，那我们今日多写几幅，把来年的福气都留住。”他说着，又取来一张红纸，提笔写下一个“福”字，尾笔特意拉得绵长，而后将笔递给林晚晴：“你来添一笔，咱们一同留住这份福气。”
林晚晴握着他递来的笔，指尖与他的指腹轻轻相触，暖意瞬间传遍全身。她低头在红纸上添了一笔，朱砂晕开，将两个名字的温度，都藏进了这个小小的“福”字里。
此时，窗外的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晾着的福字上，红色的纸映着金色的光，格外耀眼。李宸忽然开口：“昨日你说，这绣卷是除夕的礼，那我也该回你一份礼。”他转身从书架最上层取下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笔，笔杆上刻着细密的梅枝纹，“这是先帝赐我的玉笔，笔锋柔韧，最适合写小楷，往后你练字，便用它吧。”
林晚晴接过玉笔，指尖抚过笔杆上的梅纹，温润的玉质贴着掌心，她抬头看向李宸，眼底满是感动：“殿下这份礼，太过贵重了。”“于我而言，再好的宝物，也不及你笔下的字珍贵。”李宸的声音温柔，目光落在她眼底，似有星光闪烁，“往后春日，我们可去城外的梅园赏梅，用这支笔写下梅花的模样；夏日去荷池边纳凉，写一首荷花的诗；秋日去西山看红叶，把层林尽染的景致，都藏进笔墨里。”
林晚晴握着玉笔，轻轻点头：“好，我都听殿下的。”她忽然明白，最好的陪伴，从不是许下遥不可及的诺言，而是将往后的每一个季节，都细细规划，将彼此的心意，都藏进这些寻常的日子里。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红梅，听着远处宫中传来的零星笑语，忽然觉得，这岁朝的时光，慢得刚刚好。林晚晴转头看向李宸，见他正望着自己笑，她忽然想起昨日踏雪时的场景——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而今日，阳光里，他们的心意，也终于坦露在彼此眼前。
她轻轻靠在李宸身侧，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梅香，轻声道：“殿下，往后的岁月，有你在，便是我的归处。”李宸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晚晴，你也是我的归处。”
藏书阁内，红梅吐蕊，墨香绕梁，那支玉笔静静躺在案上，映着满室的红福，将这份岁朝的暖意，悄悄写进了往后的岁岁年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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