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开自己梦境与那个遥远东方少年之间令人不安的关联,艾米丽投入了一场近乎偏执的、跨学科的探索。她的求知欲不再仅仅满足于常规的大学课程,而是转向了那些试图解释宇宙、时空和意识本质的深邃领域。
在主修课程之外,她一头扎进了大学图书馆里那些最为艰深的区域。她系统性地学习了物流学的基础,但这远远不够。她重点钻研的是与时空结构相关的理论:从爱因斯坦的狭义和广义相对论,试图理解时间膨胀、空间弯曲是否可能造成意识的异常连接,到量子力学中令人困惑的量子纠缠和叠加态概念,幻想是否存在某种超越距离的意识纠缠,再到更为前沿和推测性的平行宇宙理论,思考是否存在另一个宇宙的“自己”的记忆泄漏到了她这里。她甚至涉猎了混沌理论和复杂系统科学,试图找到非线性、偶然性中的某种隐藏模式。
然而,尽管这些理论本身深邃迷人,但没有任何一个现有的科学框架能够完美地、哪怕只是勉强地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现象——一个生活在英格兰庄园的少女,为何会持续不断地接收到一个华国高中生的、充满细节的生活记忆碎片。科学要求可重复的实验证据和严谨的逻辑链条,而她的体验完全是主观的、无法验证的,更像是一个无法归类的奇闻异事。
在科学的边界受挫后,艾米丽转向了哲学。她阅读了柏拉图的理念论、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莱布尼兹的单子论,乃至东方哲学中的“庄周梦蝶”,希望从思辨的角度找到意识、身份和现实感知的另一种可能。但哲学提供了多种思考的路径,却给不出确定的答案,反而让问题变得更加玄奥。
最后,几乎是一种绝望中的尝试,她开始研究神学和神秘主义。她在《圣经》中寻找启示,在诺斯替教派中探寻灵魂的奥秘,但收获甚微。直到她将目光投向东方古国的神话体系时,一些模糊的、看似牵强却让她心头一动的概念出现了。例如,道家关于“三魂七魄”的说法,认为人的灵魂由不同部分构成,在某些特殊情况下,魂魄可能发生离体、转移甚至与其他存在产生纠葛。这种古老的解释,虽然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却似乎为她那“记忆入侵”的体验提供了一种看似“合理”的叙事框架——会不会是那个名叫李正阳的华国少年,他的部分“魂魄”或者说意识能量,因为某种未知原因,跨越了千山万水,附着在了她的身上?
她带着这些混杂着科学术语和神秘主义猜想的问题,去和袁华讨论。袁华始终保持着耐心和友善,他详细地为她解释了华国传统文化中关于魂魄、转世、附体等民间信仰的逻辑和背景故事。然而,作为一位受现代科学教育熏陶的理工科学生,袁华在分析的最后,总是会委婉地将话题引回理性的轨道。
“艾米丽,”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但坚定,“从神经科学和认知心理学的角度看,大脑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器官。有时,强烈的情绪、潜意识的愿望,或者甚至是一些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神经活动,都可能编织出极其逼真、并且看似连贯的‘虚假记忆’或‘既视感’。你说的这些关于华国的‘记忆’,很可能只是你潜意识对你所接触的华国文化信息,比如我们平时的交流、你看过的图片和视频进行加工、整合后,投射出的一个让你感到熟悉和好奇的‘梦境故事’。它可能是你对探索东方、寻找自我认同的一种心理投射和美化。”
袁华的分析合情合理,充满了逻辑。艾米丽没有责怪他,她知道他是出于关心和学术的严谨。但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强烈地反驳:不,不是这样的!那些记忆的质感太真实了,情感的共鸣太强烈了,绝不仅仅是潜意识编织的故事那么简单!
科学无法解释,哲学过于空泛,神学近乎虚幻,连最信任的朋友也无法理解。艾米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焦灼。她决定采取最直接、也是最符合她家族行事风格的方式——实践验证。
她不再试图在书本中寻找答案,而是要将目光直接投向那个遥远的源头——李正阳本人。
她巧妙地利用了自己在家族中的特殊地位。她向哥哥伊利亚斯和黛安娜撒娇,诉说自己对那个“能精准预测金融风险”的华国少年感到无比好奇,称之为“学术兴趣”;在她的坚持和情感攻势下,向来对她保护过度且有求必应的伊利亚斯和黛安娜,最终妥协了。
很快,一个低调但专业的监视与分析行动组被秘密组建起来。这个小组由伊利亚斯信任的人负责,成员包括精通华语的情报分析员、具备在华活动经验的人员以及网络信息追踪专家。他们的任务非常明确:长期、隐蔽地观察和记录李正阳在华国的一切公开活动、社交网络动态、学业情况乃至其家族生意的一般信息,定期形成分析报告,发送给艾米丽。
就这样,对李正阳的远程“研究”从抽象的哲学思辨,转向了具体而微的现实监控。艾米丽希望通过这种最笨拙却也最直接的方式,将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碎片与现实中那个少年的真实生活进行比对,以期找到那至关重要的、能解开一切谜团的线索。她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何方,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通向真相的可能路径。遥远的东方少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英格兰庄园里一位少女试图破解谜团的关键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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