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脑海中预演了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棘手状况,但最终,李正阳 还是没能硬下心肠,在万家团圆的春节前夕,将艾米丽独自留在空旷冷清的沪海,点头应允了艾米丽的随行请求。
这一应允,直接导致原本计划中一辆车、一个司机就能轻松搞定的返乡之旅,升级为了一支颇具阵仗的小型车队。尽管艾米丽 在个人生活方面已经能够实现“基本自理”,但她的安保团队却在这件事上展现了不容置疑的专业坚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妥协:安保团队以“最低配置”随行——三车共八名精干的安保人员。而那位身材壮硕、气场强大、被李正阳私下调侃为“母金刚”的金发女保镖,则如同影子般,与艾米丽同乘一车,进行贴身护卫。
李正阳 原本还联系了黄演梅,问她是否愿意一同回去,但黄演梅 在电话里无奈地表示,公司得到农历二十七才正式放假,她让李正阳先走,等自己放假了,就开那辆奥迪TT跑车自己回去。去年送她的那辆跑车,因为同事小青每天都热情地邀她一起挤地铁,她为了避免“露富”影响刚刚建立的同事关系,竟然一直委屈地让那辆车在车库里吃灰,天天化身“地铁族”。
车队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熟悉的景色开始飞速倒退。李正阳 靠在舒适的后座,微微有些感慨。记忆里,从苍州到沪海这条路,曾经是漫长而疲惫的旅程,需要在不甚平坦的国道上颠簸许久,沿途还要时刻提防突然窜出的鸡鸭牛羊,以及那些肆无忌惮、根本无视交通规则的老年代步车。但如今,密集的高速公路网如同纵横交错的动脉,将城市与城市紧密连接。路程变成了纯粹的点对点穿梭,车辆在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上飞驰,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画卷。
李正阳 本想趁着这段旅途小憩片刻,他 刚调整好姿势,合上眼没多久,就感觉车速明显放缓。睁开眼,透过车窗,已然看到了远处熟悉的、标志着苍州地界的路牌。到了。
艾米丽 对脚下的这片土地并非全然陌生。早在初来华国时,她便悄悄探访过李正阳出生的那个名叫随波镇的小地方,只为验证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是否与现实吻合。但苍州市区,她却从未踏足。此刻,她 专注地凝视着车窗外掠过的、带着典型千禧年初风格的城市街景,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最终确认——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未曾出现在她那份源自李正阳的、戛然而止于2005年的共享记忆库中。这个时间点的断层,如同一个冰冷的休止符,始终是她心底一个难以解开又耿耿于怀的谜团。
正当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李正阳 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开始交代接下来的安排,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公事公办的距离感:
“艾米丽,是这样的,我先送你和你的团队到市里最好的酒店安顿下来。这几天,我会作为东道主,带你逛逛苍州有特色的地方,体验一下小城的年味。等到除夕那天,我再接你到我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年夜饭。” 他 顿了顿,刻意强调道:“到时候,我会跟家里人介绍,你是我们公司重要的战略合伙人,这次是特地来体验华国传统春节文化的。”
他 特意将“合伙人”和“体验文化”这两个词咬得很重,仿佛在预先划定一条清晰的安全界线。他也是打算这样跟即将回来的黄演梅解释的。
然而,艾米丽 显然不满足于这种被“隔离”在酒店、仅作为“宾客”被邀请参与一顿饭的安排。她 立刻转过头,碧蓝的眼睛直视着李正阳,眼神里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语气坚定地反驳:
“不,李正阳。如果只是住酒店,吃一顿饭,那和参加一场商业晚宴有什么区别?这根本不是真正的‘体验’。我想要的是沉浸式的感受,是和你、和你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感受每一天为节日做准备的气氛,那才是真正的华国新年!所以,我要住在你家里。”
李正阳 一听,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脸上写满了“这不可能”:“开什么玩笑!我富祥花园那套老房子,就巴掌大的地方!怎么住得下你,还有你身后这一大帮子人?
但艾米丽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固执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在说:“理由你来找,但我的要求不会改变。”
面对她 这种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坚持,李正阳 感到一阵熟悉的无力感。他 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她绝不会退让。僵持了几秒后,他 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提出了一个绞尽脑汁想出的折中方案,语气带着几分妥协和无奈:
“这样吧……我在这边郊区还有一套之前投资买的别墅,一直空着,环境不错,也够大。让你的安保团队全部住到那边去,绝对够用,也清静。” 他 观察着艾米丽的反应,见她没有立刻反对,才继续说出关键部分:“然后……你,只带一个人,就你那个贴身女保镖,跟我回富祥花园的房子住。家里四个房间,你住小客房,你的保镖……就只能委屈一下,在书房将就一下了。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个人,家里真的转不开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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