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高大的朱雀门在深秋的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萧瑟与金戈待发的肃杀。十余匹健壮的骆驼和数辆特制的宽轮马车已在门外列队,驮负着沉重的行囊:成箱的药材、特制的仪器、坚固的皮甲兵刃、密封的文书卷宗,还有足够支撑数月穿越戈壁的清水与干粮。数十名精悍的汉子——大理寺精锐、安西军老卒、格物院匠人、尚药局医官——正进行着最后的整备,动作利落,沉默无声,唯闻皮索勒紧的吱嘎声和骆驼偶尔喷出的粗重鼻息。
沈砚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御赐的轻便锁子甲,腰悬天子剑,正与前来送行的同僚大理寺卿裴大人低声交谈。他目光沉凝,不复往日的温润,如同出鞘前收敛了所有光华的寒铁。
“裴大人,长安诸事,尤其是匠作监及与格物院关联的‘钛尘’线索,烦请务必盯紧。”沈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西域虽远,若有异动,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片刻延误不得。”
裴大人面色凝重,用力点头:“少卿放心!陛下已下严旨,长安内外,凡涉归藏及‘异金’之事,皆由本官亲掌,直奏天听!倒是你们…”他望向那支沉默的队伍和即将踏上的漫漫黄沙,眼中满是担忧,“此去万里,凶险莫测…务必珍重!”
沈砚正要答话,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咚声自身后传来。林岚快步走来,她换下了尚药局青色的官袍,穿着一身便于骑乘的胡服窄袖衫裙,外罩一件防风沙的月白色斗篷,乌黑的长发利落地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手中捧着厚厚一册新装订的簿子,墨迹犹新。
“裴大人。”林岚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转向沈砚,将簿子递过去,语速略快,带着专业人士的利落,“砚之,这是最后赶出来的《西域风物毒理摘要》和《常见沙域伤患急救预案》。我已分发给每位医官和队长,你这份是总纲,务必收好。”
沈砚接过,入手颇沉。他翻开扉页,映入眼帘的是林岚清隽有力的字迹,详细罗列着西域已知的毒虫、毒草、毒泉特性,以及沙暴窒息、脱水、热射病、冻伤等极端环境下的急救流程,甚至还有针对可能出现的“未知毒素”和“特殊创伤”的初步应对思路。图文并茂,条理分明。
“辛苦了,岚儿。”沈砚的声音柔和下来,指腹无意识地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昨夜又熬到几更?”
“无妨,紧要关头,这点准备不算什么。”林岚摆摆手,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最后落在沈砚脸上,清亮的眸子映着晨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和全然的信任,“倒是你,肩上担子更重。此去西域,非比长安。沙海茫茫,敌暗我明…”
“所以更需你我同心。”沈砚自然地伸手,替她将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温热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动作自然亲昵,毫无避讳,引得旁边几位相熟的老兵咧嘴无声地笑了笑。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你的眼睛,你的头脑,便是我们在黄沙迷雾中最亮的灯,最利的刀。怕吗?”
林岚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微扬起,那笑容褪去了清冷,带着独属于他的暖意和一丝属于“法医娇娘”的锐气:“有你在前,有刀在手,有智在脑,何惧之有?倒是那些藏在沙子底下的魑魅魍魉,该怕我们才是。”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默契,“别忘了,我们还要去掀了那‘鬼涡’的老巢,看看‘天枢’到底是神是鬼。西域,不过是必经之路。”
沈砚低笑一声,胸腔微微震动,那笑声里充满了赞赏与一种并肩作战的豪情:“好!说得好!魑魅魍魉,何足道哉!岚儿,上马!我们…该启程了!”
他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动作矫健利落。林岚也在侍女的搀扶下,利落地跨上一匹温顺却耐力十足的枣红马。沈砚勒住马缰,环视着这支由他亲自挑选、寄托着帝国东南西北两线最终希望的精锐小队,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诸位!此去西域,非为游山玩水,非为加官进爵!为的是洗雪安西将士与无辜商旅的血仇!为的是斩断伸向我大唐丝路命脉的毒手!为的是揪出那藏在黄沙之下、与深海魔窟勾连的归藏余孽!前路艰险,风沙似刀,敌暗如鬼!怕不怕?!”
“不怕!!”数十条汉子齐声怒吼,声震长空,惊起城头几只寒鸦。
“好!”沈砚猛地一挥手,剑指西方,“目标,玉门关!出发!”
清脆的驼铃率先响起,叮叮当当,打破了离别的沉寂。沉重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隆隆的声响。马蹄嘚嘚,扬起细微的尘土。队伍如同一股沉默的铁流,穿过高大的城门洞,将长安城的繁华与安逸远远抛在身后。
城门外,西风正烈。深秋的寒意裹挟着远方戈壁的干燥气息扑面而来,吹动林岚的斗篷猎猎作响,也吹乱了沈砚额前的碎发。他策马行在林岚身侧,高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为她挡去些许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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