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湘趁机挣脱,踉跄着退后两步,背靠着冰冷的土坯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抽空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点力气,额角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温热的血又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滑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流到下颌的血迹,那双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尚未完全褪去的冰冷戾气,直直地刺向赵嬷嬷。
“我说了,”她的声音因脱力而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我要见父亲。”
赵嬷嬷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一寒,后背竟渗出一层冷汗。那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闺阁少女能有的!倒像是……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色厉内荏地尖叫道:“反了!反了天了!秦湘湘,你竟敢动手?!来人!给我把她……”
“够了!”一个威严却隐含疲惫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打断了赵嬷嬷的叫嚣。
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穿着深青色锦缎常服、面容儒雅却眉头紧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秦家当家人,秦湘湘名义上的父亲,秦正源。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绛紫色百褶裙、保养得宜、眉眼间却透着精明算计的妇人,正是秦夫人王氏。两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和一丝……恐惧。
秦正源的目光扫过屋内狼藉的景象,看到秦湘湘脸上刺目的血迹和那双冰冷得不像活人的眼睛时,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王氏则用帕子掩了掩鼻子,嫌恶地瞥了一眼秦湘湘额角的血污和身上简陋的粗布衣裳,尖声道:“湘姐儿!你这是做什么?闹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摄政王府的花轿就在外面等着!你是想让我们整个秦家给你陪葬吗?!”
秦湘湘的目光掠过王氏,直接落在秦正源脸上。她没有哭诉,没有哀求,只是用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眸子看着他,嘶哑地问:“父亲,这冲喜,非嫁不可?”
秦正源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窒。女儿的眼神,陌生得让他心惊。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依赖,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种让他感到不安的审视。他避开她的视线,语气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圣旨已下,绝无更改。湘儿,为父知道你委屈。可这是圣命!是关乎我秦氏一族几百口人性命前程的大事!摄政王虽……虽抱恙在身,但身份尊贵无匹。你嫁过去,便是王府正妃,享尽尊荣。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恩典?”秦湘湘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享尽尊荣?一个冲喜的王妃,一个嫁给将死之人的摆设?这恩典,真是讽刺。
秦正源被她嘴角的讥讽刺得有些狼狈,心头火起,语气也强硬起来:“不管你怎么想,花轿必须上!赵嬷嬷!还不动手?!误了吉时,唯你是问!”
赵嬷嬷得了主子的命令,胆气又壮了,眼中凶光一闪,对那两个缓过劲来的婆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捆也要把大小姐捆上花轿!”
两个婆子忍着身上的疼痛,再次狞笑着扑了上来!这一次,她们不再留手,铁钳般的手直接抓向秦湘湘的手臂和肩膀,意图将她彻底制服。
秦湘湘眼中戾气一闪!她猛地抬手,看似要格挡,手指间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如牛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绣花针!那是她刚才擦血时,从袖口破旧的内衬里摸到的唯一“武器”!
针尖对准了当先一个婆子脖颈侧面一个致命的穴位!只要刺入半分……
就在针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一股强烈的眩晕伴随着心脏深处一阵诡异的悸动猛地袭来!噬心蛊的余毒!还有这具身体失血过多的极限!
眼前猛地一黑,手臂的力量瞬间被抽空。
“呃……”她闷哼一声,手中的绣花针无力地滑落在地,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那婆子根本没察觉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只觉得秦湘湘是彻底脱力了,狞笑着,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放开……”秦湘湘挣扎,但虚弱和剧痛让她所有的反抗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另一个婆子也抓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两人合力,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粗暴地将她从墙边拖开。
赵嬷嬷立刻指挥着:“快!给她换上嫁衣!盖头盖上!手脚麻利点!”
一件大红色的、绣着粗糙鸳鸯图案的嫁衣被胡乱地套在了秦湘湘的身上。那红色鲜艳得刺眼,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廉价丝绸的僵硬气味。沉重的凤冠压在她受伤的额角,带来一阵阵加剧的钝痛和眩晕。粗糙的金线磨蹭着伤口边缘,火辣辣地疼。
盖头落下,遮住了她冰冷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也遮住了外面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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