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黄振宇开口,打断了母亲的感慨,“孙大妈这汤送了好几次了,咱们总白拿不合适。我记得爸上次出差带回来的那条真丝围巾,颜色挺素雅的,妈你好像还没用过?要不……”他提议道,思路清晰且务实。
吴月江眼睛一亮:“对对对!小宇提醒得对!那条围巾我正觉得颜色太雅致不太适合我,秀兰皮肤白,戴着肯定好看!总收人家东西,心里不踏实。”她是个知书达理、极其不愿亏欠人情的人,儿子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她立刻起身去卧室翻找。
黄剑知赞许地看了小儿子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肯定了这种做法。他作为一家之主,同样注重邻里关系的分寸感。
很快,吴月江拿着一个精美的纸盒出来了,里面是一条浅灰色带暗纹的真丝围巾,质地顺滑,一看就价值不菲,远非一盆排骨汤可比。
“振华,你跑一趟,把这个给孙大妈送去。”吴月江把盒子递给大儿子,“就说谢谢她的汤,这围巾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她务必收下。”
黄振华应了一声,接过盒子就出了门。
孙家门外。
黄振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孙教授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孙叔叔,是我,振华。”
门开了,孙教授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看到是黄振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振华啊,有事?”
这时,孙大妈也闻声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双手还在围裙上擦着水,看到黄振华手里的盒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振华,你这是……”
黄振华老实巴交地按照母亲的嘱咐说:“孙大妈,我妈让我谢谢您的汤,说特别好喝。这个,”他把盒子递过去,“是我妈出差带回来的围巾,说颜色适合您,请您一定收下。”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孙大妈连连后退,双手摆得像风扇,脸都急红了,“就是一点汤,不值钱的!这……这围巾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快拿回去!”她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惶恐和不安,仿佛接受如此贵重的回礼是一种罪过。
孙教授瞥了一眼那精致的包装盒,眼神动了动,他显然识货,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他脸上立刻堆起了那种惯常的、看似儒雅热情的笑容:“哎呀,吴老师真是太客气了!邻里之间,互相送点吃的,不是常有事嘛!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受之有愧啊!”他嘴上说着客套话,但眼神却没有真正拒绝的意思。
“孙叔叔,孙大妈,您们就收下吧。”黄振华不善言辞,只是固执地举着盒子,“我妈说了,您要是不收,她以后都不好意思再跟您来往了。”他把母亲教的“杀手锏”搬了出来。
孙大妈还在推拒,眼神无助地看向自己丈夫。
孙教授呵呵一笑,伸手接过了盒子,动作自然流畅:“既然吴老师一番心意,那我们再推辞就太见外了!秀兰,你就收下吧,也是吴老师看得起你。”他转向黄振华,“振华,回去替我们谢谢你妈妈,太破费了。”
孙大妈看着丈夫接过了围巾,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不安更加明显了,手指紧张地绞着围裙一角。
黄振华完成任务,憨厚地笑了笑:“那孙叔叔,孙大妈,我回去了。”
“哎,好,慢走啊振华。”孙教授热情地送别。
门一关上,孙教授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他随手将盒子放在茶几上,对还在发愣的孙大妈说:“看看,人家黄教授家就是大方。一条围巾,顶你熬多少锅汤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得意?
孙大妈没有去动那个盒子,她默默走回厨房,看着炉子上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给老孙熬的药罐,心里堵得厉害。她并不想要这么贵重的回礼。她送汤,只是……只是看到黄振宇那么优秀,心里由衷地高兴,只是想为那个热闹的、充满生气的家庭做点什么,仿佛那样,自己冰冷寂静的家里,也能沾染上一丝暖意和人气。她渴望的是那种人与人之间温暖的联结,而不是这种清晰划清界限、等价甚至超值偿还的“礼尚往来”。
吴老师的回礼越贵重,就越清晰地标明了她与黄家之间的距离,也越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不配得”感和那份无法填补的人生缺憾——那个她以为是自己造成的、让她在丈夫和外人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的缺憾。她已经四十多岁,可感觉生命的希望,就像窗外渐渐偏西的日头,光芒正在不可挽回地消逝。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渺茫到近乎绝望。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灶台边,眼眶微微发热,却流不出眼泪。多年的压抑,早已让她习惯了将苦涩默默咽下。
黄家客厅。
黄振华回来后,简单复述了送围巾的经过。
吴月江松了口气:“收下了就好,不然我这心里总惦记着。”
黄剑知重新拿起报纸,淡淡地说:“邻里相处,有来有往,分寸把握好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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