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听了你们的,去了水木大学,读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专业,做着一份我毫无热情的工作,我才会后悔一辈子!”黄亦玫终于喊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眼看父女之间的冲突升级,气氛剑拔弩张,吴月江赶紧上前揽住女儿的肩膀,柔声劝慰:“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玫玫,爸爸也是心疼你,怕你以后吃苦。你冷静一下,我们慢慢商量,好不好?”
“商量什么?你们根本不明白我!”黄亦玫靠在母亲怀里,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声音哽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黄振华站了起来。他走到黄亦玫身边,目光平静地看向父母,沉稳地开口:“爸,妈,我觉得……我们应该支持亦玫的决定。”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已不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更大的涟漪。连哭泣的黄亦玫都惊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大哥。
黄振华推了推眼镜,继续用他那种一贯踏实、理性的语调陈述:“我知道,从现实和稳妥的角度看,水木大学是最优选择。但是,我也看得很清楚,亦玫对绘画是真的热爱,而且她在这方面有天赋,有灵气。这次夏令营,她的作品能得到美院老师的认可,这本身就说明了她的潜力。”他顿了顿,看向脸色依旧严肃的父亲,“爸,您常教导我们,人要有独立的人格和选择自己人生的勇气。亦玫现在正是在践行这一点。也许美术这条路会比常人艰难,但如果我们作为她最亲的家人都不支持她,谁还能支持她?难道要等到她将来真的因为放弃梦想而郁郁寡欢,我们再来后悔当初没有尊重她的选择吗?”
黄振华的话,逻辑清晰,情真意切,既肯定了父母的担忧有其合理性,又站在了理解和支持妹妹的立场上。他作为长子,性格稳重,学业事业皆按部就班,是父母眼中的骄傲和依靠,他的表态,分量极重。
黄剑知紧皱着眉头,看着大儿子:“振华,你怎么也……你明明知道社会的现实……”
“我知道现实。”黄振华接口,语气平和却坚定,“但我也知道,强行扭转亦玫的意志,对她的精神是一种压抑和伤害。我相信她的决心和能力。就算前路坎坷,有我们家作为后盾,她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精彩道路。况且,中央美院是国内艺术领域的最高学府,并非没有前途。成功的定义,不应该只有一种。”
黄亦玫听着大哥的话,泪水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是充满感激和温暖的泪水。她紧紧抓住了大哥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最有力的支持。
吴月江看着态度明确的大儿子,又看看倔强却满眼期盼的女儿,心软了。她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丈夫,语气带着商量和一丝动摇:“剑知,振华说得……也不无道理。玫玫这孩子,从小就主意正,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也许……我们是不是应该试着相信她一次?给她一个机会?”
黄剑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看着泪眼婆娑却眼神执拗的女儿,看着态度坚决表示支持的大儿子,再想到妻子话语里的软话,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一生信奉知识和理性,为子女规划的道路也是基于此。大儿子黄振华的成长轨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这让他欣慰。如今,女儿却要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在他看来充满变量的道路。那种“偏离轨道”的不安感,以及对女儿未来深深的担忧,与对女儿本身的爱和期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倍感煎熬。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黄亦玫低低的啜泣声、吴月江温柔的安抚声,以及墙上老式挂钟不疾不徐的“滴答”声。
黄振宇自始至终都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沉默地注视着这场家庭风暴。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内心却如同被投入了搅拌机,翻江倒海,复杂难言。
他完全理解并支持姐姐。他见过姐姐沉浸在绘画中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专注,那是一种超越了学业、竞争等一切世俗标准的纯粹状态。艺术是她的翅膀,她理应去飞翔,去追逐那片属于她的天空。他为姐姐的勇敢和坚定感到骄傲。
然而,与此同时,一个更大、更沉重的秘密,像一块巨大的冰山,撞击着他的心海——他也想飞,而且他的目标,是远渡重洋,飞向一个父母可能从未设想过的、更加广阔的天地。他的书桌抽屉深处,藏着雅思、托福的备考资料,藏着精心收集的世界名校宣传册和申请要求,藏着一本记录了他通过各种“小生意”和“翻译私活”辛苦积攒下来的、为数不多但意义非凡的留学基金存折。
他看着父亲因为姐姐坚持不读水木大学而流露出的那种深刻的“惋惜”、“不解”甚至是“痛心”,听着母亲那句“美院也是最高学府”背后依然存在的勉强和忧虑,他几乎能精准地预测到,如果此刻,他站出去,平静地宣布自己那更加“离经叛道”的计划——放弃国内顶尖名校的坦途,去追求什么海外不知名(在父母看来)大学的offer——将会在这个家庭引发怎样毁灭性的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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