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凛冽一些。水木园家属区里,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瑟缩着,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拍打着各家的窗户。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就在这样一个冰冷的日子里,如同另一场寒潮,席卷了五楼沈教授的家。
沈景行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成绩单像一块寒冰,冻结了她周身所有的空气。班级第十五名,年级第一百零三名。这对于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从未跌出过班级前五的她而言,无疑是一次沉重的、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成绩单上,晕开了墨迹。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单薄肩膀的剧烈颤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崩溃。那双原本温婉知性的眼眸,此刻盛满了迷茫、自责和深深的无力感。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这学期,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对抗着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负面声音,努力在注意力难以集中时强迫自己听课,努力在深夜失眠后依然早起背书。可结果,却如此残酷。
系主任沈教授拿着成绩单,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习惯性地想开口,想质问,想用他课堂上那种不容置疑的严厉语气指出女儿的问题所在——“是不是不够努力?”“是不是分心了?”“物理这道题怎么会错?基础不牢!”但话语到了嘴边,看着女儿那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想起了医生严肃的叮嘱:“沈先生,沈太太,景行目前是中度抑郁伴有焦虑,她的情绪非常脆弱,学业压力是重要的诱因。请务必不要再给她施加压力,理解、支持和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沈教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景行……一次考试而已,代表不了什么。”这话从他这个一贯强调“分数是学生学习生命线”的系主任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别扭和不自然。
沈妈妈,水木附中的物理老师,红着眼圈走过来,轻轻揽住女儿的肩膀,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乖女儿,没事的,没事的。妈妈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身体最重要,成绩真的不重要。”她感受到女儿身体的冰凉和颤抖,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是她和丈夫过去那些“望女成凤”的殷切期望,那些无形的压力,一步步将女儿推到了今天这个境地吗?这个念头让她充满了愧疚。
沈景行却仿佛听不进任何安慰,她猛地推开妈妈的手,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随即,压抑的、绝望的哭声隐隐约约传了出来,像钝刀子一样割着门外父母的心。
沈教授颓然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这位在学术上一向严谨自信、说一不二的系主任,此刻在女儿的病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和迷茫。沈妈妈靠在门边,默默垂泪。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水木园这栋不大的楼梯房里传开了。大家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孩子们又多是同学,沈景行这个乖巧优秀的孩子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都牵动着众人的心。
二楼黄家。
晚饭时分,黄亦玫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她看向弟弟:“振宇,沈景行……她还好吗?听说期末考砸了,在家里哭得很厉害。”
黄振宇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他当然知道沈景行的情况,同在一个班,他早就察觉到她这学期状态不对,时常走神,脸色也总是苍白着。
“嗯,听苏哲说了。”黄振宇语气平静,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压力太大了。”
黄剑知教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老沈那个人,我太了解了,对孩子要求太严。景行那孩子,心思重,扛不住就容易出问题。”
吴月江老师也面露忧色:“沈母心里肯定难受死了。咱们得想想办法,帮帮孩子。”
黄振华虽然已经工作,但回家吃饭听到这事,也皱紧了眉头:“抑郁症不是小事,光靠劝没用,得专业治疗加上环境放松。爸,妈,你们有空多跟沈叔叔他们聊聊,开导开导他们。亦玫,振宇,你们是同学,多关心一下。”
黄亦玫点点头:“我知道,明天我去看看她。”
黄振宇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三楼苏哲家。
苏哲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黄振宇:“宇哥,沈景行的事你知道了吧?唉,看着真让人心疼。咱们要不要组织一下同学去看看她?给她打打气?”
黄振宇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人太多可能会给她压力。先等等,让我姐先去探探情况。我们……得想个更自然点的方式。”
四楼王进宝家。
王进宝从他爸王师傅那里听到点风声,挠着头对妹妹王小雨说:“一次考不好而已,这就想不开了?是不是学习学傻了啊?唉,可惜了,长得还挺好看。”他心思简单,表达关心的方式也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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