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寒假开始了,一场簌簌的落雪中悄然开始。水木园家属区的夜晚格外宁静,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映着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黄家客厅里,暖气管子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黄剑知教授戴着老花镜,在灯下翻阅着工程力学文献,吴月江教授则在一旁的沙发上,批改着学生的古代文学作业。黄亦玫盘腿坐在沙发另一端,膝盖上摊开一本《西方美术史》,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墙上的挂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黄振宇在自己的房间里,书桌上的台灯亮得刺眼。他面前摊开的不是学校的寒假作业,而是一套厚厚的SAT官方指南习题集,旁边还摞着几本托福的高分范文。他的笔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眉头微蹙,全身心沉浸在攻克一道道学术难关之中。时间,对他而言,是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寒假,正是他冲刺备考的黄金时期。
墙上的时钟指针终于慢悠悠地指向了九点半。黄亦玫合上书,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地开口:“爸,妈,大哥今天又说加班,这会儿该回来了吧?振宇在他房间里闷了一晚上了,我去看看他,顺便等大哥回来聊聊天。”
吴月江头也没抬,嗯了一声:“去吧,让你弟也休息会儿,别总盯着书本。”
黄剑知则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振华最近项目是忙,等他回来,让他也早点休息。”
“知道啦。”黄亦玫应着,轻手轻脚地溜出客厅,走到黄振宇房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这是他们姐弟间的暗号。
门从里面打开,黄振宇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他压低声音:“哥还没回?”
“快了。”黄亦玫闪身进去,反手关上门,房间里的书卷气混合着少年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扑面而来,“东西都准备好了?”
黄振宇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书桌上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面整理了他所有备考的成绩单、获奖证书复印件、以及他精心准备的留学申请规划 timeline,还有那张存了他多年积蓄、承载着他梦想的存折。“都在这里了。姐,你说……哥能同意吗?他会帮我们瞒着爸妈吗?”饶是他平日里再如何自信洒脱,此刻也难免流露出属于17岁少年的忐忑。这件事太大了,关乎他未来的道路,也关乎对家庭期望的背离。
黄亦玫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给他打气:“放心,大哥最疼我们了。他虽然有时候古板了点,但道理讲得通。再说,还有我呢!”她扬起下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
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接着是黄振华略带疲惫的脚步声。
姐弟俩对视一眼,黄振宇用力抿了抿唇,拿起那个文件夹,像是握住了自己全部的未来。黄亦玫则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率先拉开了房门。
“哥,你回来啦!”黄亦玫声音甜美,带着刻意的热情。
黄振华刚脱下外套挂好,脸上带着加班后的倦容,看到妹妹和同时从房间里出来的弟弟,有些意外:“嗯,回来了。你们俩还没睡?在干嘛呢?”他的目光落在黄振宇手里那个与平常课本迥异的文件夹上,闪过一丝疑惑。
黄亦玫挽住大哥的胳膊,把他往黄振宇的房间拉:“哥,你来一下,我们有件非常重要、非常严肃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黄振华被妹妹半推半就地拉进了房间,黄振宇紧随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甚至还落了锁。
这反常的举动让黄振华更加困惑,他皱了皱眉:“搞什么名堂?神神秘秘的。”他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并排站在他面前,神情紧张又郑重的弟弟妹妹。
黄振宇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文件夹双手递到黄振华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哥,你先看看这个。”
黄振华疑惑地接过文件夹,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存折。当他看清上面的余额时,瞳孔猛地一缩,震惊地抬起头看向黄振宇:“振宇,你哪来这么多钱?!”这数额,绝不是一个高中生靠平常零花钱和偶尔“赚点小钱”能积攒下来的。
“我……我存的。”黄振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帮同学补习竞赛,倒卖过一些紧俏的东西,做了点小生意,还有……偶尔利用语言优势接点零散的翻译活儿。”他省略了其中一些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黄振华眉头紧锁,翻过存折,下面露出的文件更让他心惊——托福117分的成绩单复印件,全国外语竞赛特等奖、物理竞赛第三名的证书复印件,还有一份详细的计划表,上面清晰地列着:2004年1月XX日,香港,SAT考试。
他的目光在“SAT”和“斯坦福大学”等字眼上停留了许久,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黄振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黄振华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黄振宇,声音沉了下来:“黄振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去国外读书?爸希望你上水木,你是知道的!”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隐瞒的恼怒。他一直以为弟弟只是比常人聪明努力些,爱好广泛些,却从未想过,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弟弟,心里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与家庭期望背道而驰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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