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水木园,是被花香和嫩绿浸透的。迎春花才谢不久,桃花、海棠便迫不及待地缀满枝头,连空气都带着一股甜丝丝的暖意。这种生机勃勃的气息,也悄然漫进了高二下学期绘画社的活动教室。
沈景行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画笔蘸取着清透的水彩,正在晕染一幅描绘窗外海棠初绽的画作。她的手法比上学期娴熟了许多,色彩运用也更大胆、更富有个人情感。阳光透过玻璃,在她专注的侧脸和画纸上跳跃,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社团活动时间,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轻松交谈混合的气息。大家各自埋头于自己的画架前,偶尔交流几句技法,分享新发现的画材。社长,那位高三的学长,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毕业和高考做准备,来社团的次数明显减少,社内的活动也显得有些松散。
沈景行画完最后一瓣海棠的阴影,轻轻放下画笔,目光扫过教室。她看到有新加入的初一小学妹,对着复杂的透视关系愁眉苦脸;看到有同学想尝试新的画风,却不知从何入手;也看到大家虽然各自努力,但彼此间的交流大多停留在浅层,缺乏更深度的思想碰撞。
一个念头,像一颗被春风催化的种子,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破土而出。
活动结束,大家开始收拾画具。沈景行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正在清洗调色板的黄亦玫。
“亦玫,”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少了那份怯懦,多了一丝坚定,“我……有个想法。”
黄亦玫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明媚的脸上带着好奇:“嗯?景行,什么想法?”
“我觉得……我们社团活动,好像可以更……丰富一点。”沈景行组织着语言,眼神清亮,“大家平时都是自己画自己的,交流不多。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定期组织一个小型的分享会?不一定是那种很正式的讲座,就是大家可以轮流分享自己喜欢的画家、某幅作品、或者自己最近在探索的某种技法,甚至只是分享创作时的心得和困惑……”
她顿了顿,观察着黄亦玫的反应,继续说道:“我觉得这样可能会更有意思,也能让大家互相启发,学到更多课堂之外的东西。”
黄亦玫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她是个思维活跃的人,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提议的价值。“哇!这个主意很棒啊景行!”她兴奋地一拍手,差点把旁边的颜料盒震倒,“光自己埋头画确实容易瓶颈!大家分享一下,肯定能撞出很多火花!比如我可以分享一下我怎么搞定了那幅《水木春深》的背景氛围,你还可以给大家讲讲你怎么把花瓣画得那么细腻!”
得到黄亦玫的肯定,沈景行心中一定,嘴角也漾开浅浅的笑意:“我就是初步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会不会有人愿意参加……”
“肯定行!”黄亦玫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充满鼓励,“这事儿就得有人牵头!景行,我觉得你来组织就特别合适!你心细,有耐心,看问题又透彻!”
“我?”沈景行微微一怔。组织活动,牵头做事……这完全超出了她以往对自己的认知。在过去,她永远是那个安静的、躲在人群后面的参与者。
“对啊!就是你!”黄亦玫用力点头,“你看,社长学长现在忙高考,社里正需要人活跃气氛呢!你就当帮社里做点事嘛!而且,”她狡黠地眨眨眼,“这可是你自己提出的好点子,当然要由你来把它实现啦!”
由我来实现……沈景行的心,因这句话而轻轻悸动。她看着黄亦玫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这间承载了她太多温暖回忆和成长印记的画室,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悄然升腾。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的春光和勇气都吸入肺腑,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那我……试试看。”
想法是美好的,但真正付诸实施,则需要面对无数的细节和内心的考验。
沈景行先是找到了社长,将自己的想法和初步规划条理清晰地陈述了一遍。社长正愁社团活动缺乏新意,听到这个提议,大为赞赏,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给予了全权支持:“沈景行同学,这个想法太好了!你就放手去干!需要什么社里资源尽管说!”
拿到了“尚方宝剑”,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她需要确定分享会的主题、时间、流程;需要动员社员积极参与,无论是作为分享者还是听众;需要准备相关的资料和设备……这一切,对于毫无组织经验的沈景行来说,都是陌生的领域。
她利用课余时间,悄悄起草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甚至连可能出现的冷场情况以及应对措施都考虑了进去。晚上回到家,做完功课后,她不再是立刻休息或画画,而是对着计划书反复修改,或者翻阅艺术书籍、上网查找资料,为自己可能的分享环节做准备。
内心的忐忑并未完全消失。夜深人静时,她也会问自己:我真的可以吗?万一没人响应怎么办?万一我主持的时候卡壳了怎么办?那种熟悉的、对失败的恐惧感偶尔还是会冒出来,试图将她拉回舒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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