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唯有听雪轩内还亮着几盏昏黄的烛火。
望着萧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白玥才缓缓在梨花木圆凳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茶杯壁。
一直侍立在侧,屏息凝神的云溪这才敢上前。
她看着自家小姐在烛光下略显单薄的侧影,想起那夜回来后小姐衣衫不整且面色苍白的模样,心头一阵酸楚。
她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心疼与后怕:“小姐……那晚,您真的……?”
白玥抬眸,对上云溪关切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唇边漾开一抹苦涩的弧度:“嗯。”
她垂下眼帘,脸上带着不安之色,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揉碎:
“所以眼下,能在侯府暂居,已是最好的结果,至于为妾之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挣扎与无奈。
云溪见状,忙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急切地安慰道:
“小姐,世子待您是真心的!留在侯府,有世子护着,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不如……我们就安心留下吧?”
白玥却缓缓摇头,反手轻轻拍了拍云溪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坚定:
“傻云溪,侯府门第高贵,并非慈善堂,我虽有恩于世子,却也不能借此便理所当然地赖在此处,徒惹人厌烦。”
她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似要穿透这片黑暗:
“侯府规矩良多,寄人篱下,终究要看人脸色,非长久之计,待时机成熟,我们……总是要离开的。”
“离开?”云溪惊愕地睁大了眼。
但看着小姐沉静而了然的神情,将劝解的话咽了回去。
她坚定道:“不管小姐去哪里,云溪都跟着您!”
白玥转眸看她,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漾开一片真诚的感动:
“云溪,幸好……还有你在身边。”
这话更让云溪心头发酸,只觉得自家小姐自老爷夫人去后,独自一人实在承受了太多。
“睡吧。”
白玥轻声说道,起身走至桌边,樱唇微启,轻轻吹熄了烛火。
室内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剩下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寂寥的尾音,在清冷的空气中缓缓荡开。
云溪依言在窗边的软榻上躺下,拉好了被子。
白玥也陷进柔软的被褥中,帐幔落下,隔绝了窗外微弱的月光。
在这片纯粹的黑暗中,她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毫无睡意,只有冷静的盘算在静静流淌。
萧寒此刻,必定已派人前往摄政王府求证了。
她纤长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锦被上划过,仿佛在勾勒一张无形的棋局。
这番半真半假的说辞,漏洞恰到好处。
以裴临渊的聪明,岂会看不出其中的刻意?
但这正是关键。
他既能看穿,便会好奇。
好奇她为何要撒这个轻易能被戳破的谎,好奇她究竟想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在他眼中,她是一枚他亲手放过并且期待能搅动侯府的棋子。
为了保住这颗棋子,也为了掩盖那夜他同样不愿为人所知的“意外”。
他一定会出手替她圆上这个谎。
看破而不说破,甚至出手维护。
这何尝不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种始于相互利用,却微妙无比的……同盟之始?
如今,她这步按兵不动的闲棋已落下。
接下来,该轮到裴临渊了。
当他发现她这枚棋子并不完全受他掌控,甚至可能反客为主时,以他的性格,绝不会置之不理。
只要他动了,她们之间便有了第三步、第四步的联系。
这些联系起初如蛛丝般细微,看似微不足道。
可是若走到几百步、几千步呢?
这些构成错综复杂的情感网将会坚韧无比、彼此缠绕,再难挣脱。
直到在脑海中将后续几步可能的走向都推演数遍,确认这盘以人心为子的棋局已稳妥开篇,白玥才允许那根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浓密的长睫终于覆下,在确保棋局已按照她的意志推动后,她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
夜色深沉,摄政王府的书房内却烛火通明。
裴临渊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眉眼低垂,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不容靠近的冷峻气息。
即便静坐不语,那久居上位的威势也已充盈室内的每个角落。
贴身侍卫玄一垂首禀报:
王爷,京郊下药之事已查明,是端王的人所为,原本备好的女子因故未能到场,那杯酒......阴差阳错被路过的白玥姑娘饮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裴临渊面上看不出情绪,眸底却掠过一丝疑虑。
一切看似合理,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蹊跷。
端王行事向来周密,怎会出如此纰漏?
所幸玄一处置及时,否则......
白玥......
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无声滚过,竟莫名带起一丝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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