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踏进侯府大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今日朝堂之上,他竟被端王一派联名弹劾。
罪名是“居功自傲,目无君上”!
起因是几日前一场庆功宴上,他多饮了几杯,谈及边关战事时,曾感慨了一句:
“若非将士用命,边关儿郎抛头颅洒热血,纵有良策万千,也难以建功。”
这本是一句体恤下属的实话,却被有心人曲解。
说他这是在暗示“将士之功远胜朝廷调度”,暗指皇上与兵部无能。
更有人翻出旧账,说他凯旋回京那日,在长街接受百姓欢呼时神态倨傲,全然忘了人臣本分。
皇上虽未重责,却当众沉着脸道:
“萧爱卿既然这般感慨,不妨回府好好思过几日,想想为臣之道。”
这无异于让他颜面尽失。
他径直走进书房,抓起桌上的冷茶仰头灌下,冰凉的茶水却浇不灭心头的怒火与憋闷。
怎么会这样?
他自问从未得罪过端王,为何对方要如此针对于他?
心烦意乱间,他忽然格外想念听雪轩那份独有的宁静。
或许只有在那里,才能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烦扰。
听雪轩的庭院里,暮春的晚风带着凉意。
白玥正挽着袖子,手持一个小巧的木瓢,细致地为墙角那几株新栽的兰花浇水。
她微微俯身,动作轻柔细致,眼底流淌着温柔的光。
察觉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萧寒,眼中立刻漾开清澈的笑意,放下木瓢迎上前:
“世子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萧寒看着她恬静的面容,胸中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些许,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
“下朝无事,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不过是心血来潮,看这几株兰花有些干了,便浇点水。”
她轻声解释,一阵凉风吹过,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衫。
“傍晚风凉,快进屋吧。”
萧寒说着,很自然地与她一同走进屋内。
烛火燃起,温暖驱散了寒意。
白玥为他斟上一杯热茶,抬眸细细端详了他片刻,轻声问道:
“世子今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眉宇间似乎锁着愁绪。”
萧寒微微一怔。
他自认已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她一眼看穿。
这份被人在意和读懂的感觉冲垮了他心中最后的堤防。
他叹了口气,握住她递茶的手,苦笑道:“还是玥儿懂我。”
他将朝堂上被弹劾、被皇上责令回府反省的事缓缓道来,越说越是愤懑:
“我当日绝无他意,分明是有人断章取义,故意构陷!端王与我素无往来,为何要突然发难?我总觉得……是被人做了局。”
白玥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才反手轻轻回握他,声音温柔坚定:
“树大招风,世子立下大功,难免会惹人眼红,清者自清,陛下圣明,定会还世子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不高,却轻轻拂过他焦躁的心湖。
萧寒看着她沉静的双眼,心中那份无处着落的愤怒与委屈,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在这勾心斗角的朝堂与深宅之中,唯有在她这里,他才能寻得这片刻的安宁与平静。
烛光下,白玥见萧寒眉头虽舒展了几分,但眼底的郁色仍未散去,便柔声开口:
“世子心中的委屈与烦闷,玥儿都明白。”
她轻轻为他续上热茶,语气带着关切:
“或许……世子可以请世子妃相助?”
“婉仪?”
萧寒一怔,随即恍然。
是了,林婉仪的父亲是当朝礼部尚书,清流领袖,在文官中颇有声望,更是能在御前说得上话的人。
若得岳父出面,在圣上面前斡旋一二,将此事定性为误会,他确实能更快重返朝堂。
白玥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与权衡尽收眼底。
她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上几分怯意与自怜:
“是玥儿多嘴了,我这样见识浅薄的边关女子,原不该妄议这些,朝堂大事,我帮不上任何忙,只会说些蠢话……世子只当没听见就好。”
“别这么说。”
萧寒心头一软,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带着怜惜:
“你能这般为我着想,懂我心事,于我而言,已是最好不过的慰藉。”
他嘴上安抚着白玥,心中那个念头却已然生根。
他与林婉仪终究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她向家里写去一封家书向岳父求助,确是目前最稳妥快捷的法子。
只是想到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立过战功的侯府世子。
如今却要依靠妻子的娘家来解困,一股憋屈感便涌上心头,喉间如同堵了团棉絮,咽不下也吐不出。
沉默片刻,他终是压下那份别扭。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
萧寒起身:“时辰不早,你早些歇着。”
他将白玥轻轻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