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旨意下达。
林晚星被封为最低等的“采女”,位份卑微得如同尘埃。而她的居所被订在了——静思苑
名字听着雅致,实则位于皇宫西北角最偏僻荒凉之处,距最近的冷宫区域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据说先皇曾有一位喜静的妃子在此居住,最后不知怎得被幽禁于此,最终郁郁而终,怨气深重,自她去世后,此地便彻底荒废,经年累月,再无半点人烟。宫墙斑驳脱落,野草疯长得比人还高,平日里连巡逻的侍卫都刻意绕道不经过此地,生怕沾染了这里的死寂和晦气。
分配给她的,只有两个刚入宫不久、懵懂无知的小宫女。
一个叫小桃,圆脸,看着才十三四岁,眼神怯生生的,说话细声细气,带着点乡下口音,手脚倒是勤快,但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分到这传说中的“鬼地方”,吓得脸色发白。
另一个叫小杏,年纪稍大些,约莫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皮肤黝黑,眼神里透着股小兽般的警惕和不易察觉的精明。她沉默寡言,干活麻利,但总低着头,很少与人对视。
当林晚星带着简单到寒酸的行李(几套低等宫装,一点微薄得可怜的份例),跟着一个满脸不耐烦、脚步飞快的小太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静思苑那扇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破旧宫门前时,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尘土和植物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宫门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院子里荒草丛生,高可及腰,残破的石板路几乎被完全掩盖。几间厢房的门窗都已朽烂,窗纸早已碎裂成絮,在风中无力地颤动。主殿的屋顶甚至塌陷了一角,露出黑黢黢的窟窿。里面空空荡荡,仅存的几件家具都蒙着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墙角挂满了蛛网,地面潮湿冰冷,踩上去能感到渗人的凉意。
“林采女,您……您就住这儿了。” 小太监捏着鼻子,声音含糊,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和同情,“这两个是分给您的宫女。奴才……奴才还得赶回去复命,告退!”
说完,他像是身后有鬼追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身影迅速消失在荒草径的尽头。
小桃看着眼前这比乡下老屋还破败的景象,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主……主子,这……这地方真能住人吗?”
小杏则抿着嘴,默默放下手里的包袱,开始四处打量,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和一种思考如何在这片废墟里活下去的本能。
林晚星站在荒芜的庭院中央,环顾着这破败、阴冷、死寂、与她曾经的泼天富贵形成荒谬对比的“新家”。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此地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坟墓。
愤怒,绝望。
她缓缓抬起右手,手背上的红疹在冷风中显得更加刺目。她看着那几片碍眼的红痕,又抬眼望向远处巍峨宫墙的一角,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锋利如刀的弧度。
选我?把我丢到这鬼地方?
行!
那咱们就走着瞧!
她转身,对着两个惶恐不安的小宫女,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愣着干什么?动手收拾,天黑之前,至少要清理出一块能躺下睡觉的地方。”
清理出来的灰尘和垃圾堆成了小山,腐朽的木头、碎裂的瓦砾、不知名的昆虫尸体……每一铲下去,都散发着时光和霉烂混合的绝望气息。小桃累得小脸煞白,原本怯生生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小杏咬着牙,一声不吭,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仿佛只有不停地干活,才能驱散这无边无际的阴冷和恐惧。
唯一能睡的床榻总算勉强收拾出来,铺上了宫里发下来的、又薄又硬的棉褥。躺上去,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床板凹凸不平的棱角,和那股渗入骨髓的潮气。
林晚星带着两个小丫头,像三只灰头土脸的田鼠,在静思苑这片被遗忘的废墟里挣扎求生。
但最难以忍受的,是饥饿。
份例本就微薄得可怜,分到静思苑这种地方,更是被层层克扣得所剩无几。每日送来的,不是两个硬得能砸死狗的、散发着可疑酸味的杂粮窝头,就是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飘着几片蔫黄菜叶的“粥”。
偶尔运气“好”,能分到一小碟黑乎乎的、齁咸的酱菜。她们不得不依靠小杏那点可怜的“菜园”和偶尔在墙角发现的野菜度日。
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补充连日清理的巨大体力消耗。
第一天,林晚星还能靠着那点骨子里的骄傲强撑着,细嚼慢咽,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第二天饥饿感如同无数只蚂蚁在胃里啃噬,让她头晕眼花,看着那干硬的窝头,生理性的反胃和更强烈的渴望交织着,她几乎是闭着眼,就着冰凉的冷水,硬生生掰开一小块塞进嘴里,粗糙的颗粒刮得喉咙生疼。
到了第三天傍晚,当小桃端着那碗比清水稠不了多少的“粥”进来时,林晚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四肢发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胃里空得发慌,一阵阵抽搐着绞痛。那点可怜的食物下肚,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投入枯井的石子,激起了更汹涌的饥饿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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