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车队已整装待发。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路边灌木丛中的几只麻雀。雾气在草叶上凝结成露珠,随着马车的震动滚落下来,打湿了车轮。
陆明轩被安置在一辆平顶马车内,车窗用细竹帘遮挡,只透进几缕晨光。他躺在铺了软垫的车厢里,额头上覆着一块湿帕子。小风跪坐在他身侧,手里攥着一块半干的帕子,时不时为他擦拭额角的冷汗。
阿牛哥,你喝点水吧。小风捧着粗瓷碗,声音轻软得像初春的柳絮。碗沿有个小缺口,她小心地转了个方向,把完整的那边凑到陆明轩唇边。
陆明轩摇头,目光穿过竹帘的缝隙,落在车外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上——苏容华一身素白劲装,腰间束着玄色宽带,晨风吹起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却吹不散她周身那股冷冽的气息。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
她是谁?陆明轩低声问,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小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咬了咬下唇:我、我也不知道……但那位夫人看起来好凶,昨天给你换药时,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夫人?”陆明轩没再说话。他总觉得,每当看到那个女子,心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更奇怪的是,这疼痛里竟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像是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车厢猛地一颠。陆明轩闷哼一声,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小风慌忙扶住他,却不小心碰倒了水碗,清水洒在车板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对、对不起!小风手忙脚乱地去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车帘突然被掀开,苏容华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车外。她的目光扫过洒落的水渍和陆明轩苍白的脸色,什么也没说,只是解下腰间的水囊扔了进来,随后地拉上了车帘。
小风捧着那个皮质水囊,不知所措地看向陆明轩。水囊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红梅,针脚细密,却有几处歪斜,像是初学者的手艺。
陆明轩盯着那朵红梅,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一双执针的手,指尖上带着细小的针眼,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阿牛哥?小风担忧地唤道。
陆明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画面已如晨雾般消散。没事。他哑声道,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清冽的水滑过喉咙,却冲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苦涩。
日头渐高,雾气散尽。车队行至一处岔路口,本该是稻浪翻滚的田野,如今却杂草丛生,田埂塌陷,几处农舍只剩下焦黑的梁柱,像是被大火舔舐过的残骸。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狗趴在废墟边,见有人来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连吠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晚星撩开车帘,蹙眉道:这一带怎么荒凉成这样?县志上不是说江南鱼米之乡吗?
萧彻眸光微沉,手指在膝头轻叩:江南三州去年上报的收成,比往年还多了两成。他声音平静,可林晚星分明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侍卫的呵斥声。只见官道旁的树林里,蹒跚走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最前面的老妪拄着树枝做的拐杖,干枯的手像鸡爪一样颤抖着:求贵人……赏口吃的……
她身后跟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赤着的脚上满是血泡,怀里还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那婴儿瘦得皮包骨头,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
墨离勒住缰绳,眉头紧锁。萧彻沉声问道:你们从何处来?
一个中年汉子佝偻着上前,哑声道:回贵人的话,小人们是临江县的农户。六月里发了大水,冲垮了房子,不得已离家讨个活路。”
什么?!萧玉瑶从马车里探出头,杏眼圆睁,户部明明拨了一百万两白银!
那汉子闻言竟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小姐慎言!王大人说了,谁再敢提赈灾银,就是谋反大罪!他额头抵在尘土里,肩膀不住地发抖。
萧彻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林晚星清楚地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帝王如此震怒的模样。他整个人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翻滚着滔天怒火。
临江县令王德忠,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很好。
突然,那老妪身子一晃,直挺挺栽倒在地。小女孩扑上去哭喊:奶奶!
林晚星顾不得礼仪,跳下马车冲过去。她扶起老人,触手却是一片滚烫——老妪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还在念叨:米……给妞妞……
快拿水来!林晚星急声道,一边从荷包里取出随身带的药丸。萧彻已经大步走来,解下自己的锦缎披风铺在地上。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这群衣着华贵的陌生人,突然的一声哭出来:娘……我饿……她怀里的婴儿也跟着发出微弱的啼哭。
萧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肃杀:王统领,持我令牌去最近的粮仓,开仓放粮。若有阻拦者——他拇指在颈间一划,动作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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