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殿内的家宴渐入尾声,林母正细心地为林晚星盛着一碗炖得奶白的鱼汤,萧玉瑶和苏容华低声说着姐妹间的体己话,林父与镇北老王爷还在回味着方才聊到的江南美酒。就连一直心事重重的萧玉瑶,在这般氛围感染下,眉宇间的郁色也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深紫色宫中服饰、品阶明显不低的内侍太监躬身快步走入,他甚至来不及擦拭额角的细汗,便径直走到御前总管高公公身边,极力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禀报了几句。
高公公面上那惯常的、仿佛面具般的恭谨笑容丝毫未变,只是花白的眉毛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微微颔首,随即步履沉稳却又不失迅速地走到主位的萧彻身侧,俯下身,用一种既能确保皇帝清晰听见、又尽量不惊扰他人的音量低声禀道:
“陛下,鸿胪寺卿张大人有紧急公务求见,此刻正在殿外廊下候着。说是……关于下月诸国使团朝贺的相关事宜,北狄、北戎方面提出了一些……额外的请求,其使团规模也远超预期,需陛下即刻圣裁。”
高公公的声音虽刻意压低,但在座众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尤其是镇北老王、萧哲等人,更是瞬间捕捉到了“紧急公务”、“北狄、北戎”、“额外请求”、“远超预期”这几个关键词。原本轻松闲适的氛围微微一凝。
萧彻脸上那抹因家宴而染上的温和笑意稍稍收敛,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的思量。但他并未立刻离席,只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沉吟片刻,对高公公道:“让他去西偏殿等候,朕稍后便到。”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高公公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萧彻重新举起酒杯,目光扫过面露疑惑的林家父母和已然露出探究之色的镇北老王,语气依旧轻松地解释道:“无甚大事,不过是下月各国使团前来朝贺,狄戎两部或许是想弥补年前冒犯之过,来得格外‘积极’些,鸿胪寺依例请示罢了。我们继续。”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座的都是明白人。鸿胪寺卿绝不会因寻常事打扰家宴。“额外请求”和“远超预期”意味着必有蹊跷。
镇北老王爷放下手中的酒杯。杯底与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霜战火的眼睛锐利地看向萧彻:“哦?下月便有使团前来?这倒是个热闹事。不知……都是哪些国家要来啊?”他久镇北疆,对北方诸部的动向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萧彻知道这事瞒不过皇叔,也不再避讳,放下酒杯,语气平稳却清晰地答道:“据鸿胪寺初步接报,除了南方几个一向恭顺的藩国,如暹罗、占城等,此次……北狄、北戎……亦派了使团,且规格不低,领队的据说是北狄的左谷蠡王和北戎的颉利发。”他特意点明了来使的身份。
老王爷发出一声冷哼,脸上非但无忧,反而露出一丝嘲讽和傲然:“哦?北狄和北戎?年前才被边军将士们打得丢盔弃甲,哭喊着上表称臣,这么快就又凑齐人手派使团来了?还‘远超预期’?怎么,是嫌上次输得不够惨,还想再来领略一下我大萧的兵锋之利?”他的语气充满了胜利者的鄙夷和对败军之将的轻视。
萧哲也蹙起眉头,但并非害怕,而是分析道:“皇兄,败军之将,不安心休养生息,反而如此急切地派出大规模使团,还带有‘额外请求’,恐其心不纯。莫非是战场上得不到的,想通过谈判桌来讹诈?或是想来探听我朝虚实?”
苏容华轻声补充,思路清晰:“年前雪灾,他们损失惨重,又遭重创,如今最缺的便是过冬的粮草物资。此次前来,所谓的‘额外请求’,多半与此有关。只是不知是打算卑辞求恳,还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林晚星听着,原本一丝紧张也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和对敌人可能耍诈的警惕。她摸了摸肚子,心想:反正已经被打服了一次,没什么好怕的了!
萧彻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峻而自信的弧度:“皇叔、六弟、容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是善意而来,还是恶意试探,等他们到了,自然便知。我大萧立国百年,国力强盛,兵精粮足,府库充盈,何惧他们窥探觊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镇北老王和萧哲,语气陡然增添了几分凛冽的威严:“那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好好看看何为天朝威严,也正好掂量掂量,是否有那个胆子与我大萧为敌!他们若安分守己,真心臣服朝贺,朕亦可彰显天朝气度,允其互市,略施恩泽,助其度过难关。若仍心存妄念,想借此机会试探甚至讹诈……”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而充满力量:“那便是自取其辱!正好让四方使臣都看看,犯我大萧天威者,纵万里之外,亦必诛之!而今他们踏入朕的疆土,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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