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缓行,因着队伍中有萧玉瑶怀中那未满百日、娇嫩得像颗露珠般的婴孩,行程更是放慢了许多。足足走了十日,方才看见大燕边境那巍峨的关隘。关守早已得了讯息,恭敬迎候,一路护送,直至皇城脚下。
远远望去,那高耸的城门外已是仪仗鲜明,一队身着大燕宫廷服饰、气息精干的侍卫肃然而立。为首的首领见到南阙皇家的徽记,立刻快步上前,抱拳躬身,声音洪亮而恭谨:“恭迎南阙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及诸位贵客!卑职奉我皇陛下之命,特在此迎候,请诸位贵客随卑职直接入宫安歇。”
萧彻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依照邦交礼节,他国君主到访,即便是至交,也需先在规格相当的驿馆下榻,再行正式觐见之仪。这般径直引入宫内居住,虽显亲近,终究于礼制有违。他声音沉稳,带着一贯的威仪:“直接入宫?这似乎不合规矩。”
那侍卫首领态度愈发恭谨,腰弯得更低,语气却十分坚定:“回陛下,此乃我皇特意再三嘱咐。我皇言道,与陛下乃至交知己,情同手足,不必拘泥于虚文缛节。宫中一切已准备妥当,务必要让陛下与家人有宾至如归之感,方能略尽地主之谊,慰藉路途劳顿。” 言辞恳切,显然是得了萧景琰的死命令,不容置疑。
萧彻与身侧的林晚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与一丝暖意。萧景琰此举,确是真心实意,将他们视作自家人一般。若再推辞,反倒辜负了这番情谊。萧彻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下来:“既是你皇盛情相邀,朕便却之不恭了。”
于是,车马在侍卫的引领下,缓缓驶入大燕皇宫的侧门。但见宫苑之内,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绸缎高高悬挂,廊檐下点缀着喜庆的宫灯,往来宫人虽步履匆匆,脸上却皆带着充盈的笑意,整个皇宫都弥漫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都是为了不久后那场举国瞩目的封后大典。
侍卫将他们引至一处名为“澄瑞苑”的宫殿群前,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更有小巧流水潺潺而过。殿内陈设极尽精巧,帷幔用具无一不舒适典雅,既彰显皇家气派,又透着居家的温馨与贴心,足见萧景琰花费了无数心思。
众人刚安顿下来,略作梳洗,便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只见大燕皇帝萧景琰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龙行虎步而来,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容,眼神明亮,径直走向萧彻。
“可算是到了!路上辛苦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真挚的喜悦,与萧彻用力地握了握手,随即像是久别重逢的兄弟般,互相拍了拍臂膀。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林晚星,含笑点头致意,又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看到粉雕玉琢、好奇张望的萧玥时,他眼中满是慈爱;而当他的视线对上小太子萧煜那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眼眸时,更是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最后,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萧玉瑶和她怀中那小小的襁褓上,“这便是玉瑶的孩子?真好,看着就康健。”
晚间的接风宴设在一处临水的小花厅内,气氛私密而温馨。没有繁琐的朝仪,只有几位近侍伺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景琰的酒意渐渐上来,白皙的面庞染上红晕,话也较平日多了起来,眼神中少了帝王的深沉,多了几分挚友间的坦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席间。他看到萧彻与林晚星之间那种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会意的默契,看到林晚星偶尔为萧彻布菜时,萧彻眼底那瞬间漾开的温柔。他又看到另一边,萧玉瑶轻声与莫离说着什么,莫离虽沉默,却细心地将剔了刺的鱼肉放入她碗中,又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她怀中婴孩的襁褓角度,那无声的关怀与守护,流淌在细微的举动之间。
萧景琰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与落寞。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像是要压下某种情绪,随即转向萧彻,语气带着七分感慨,三分自嘲:“萧兄,说实话,我有时……真是羡慕你,还有莫离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真心实意的赞叹:“羡慕你们,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身边总有知冷知热、心意相通之人相伴。帝王将相,所求为何?醒掌天下权,固然是男儿志向,但醉卧美人膝,若那‘美人’并非心中唯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徒增寂寥。”
他再次举杯,这次神情变得无比认真,带着一种卸下心防的坦诚:“萧兄,这杯酒,我必须敬你!若非当年你倾囊相授,赠我良策,助我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扳倒那些盘根错节、掣肘皇权的世家门阀,我萧景琰至今,恐怕仍是个仰人鼻息、政令难出宫门的傀儡皇帝。”
他语气激昂,带着挣脱束缚后的快意,“哪能有今日,能真正乾坤独断,做一个名副其实、说一不二的皇帝?更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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