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冰冷刺骨。
江未在水下稳住身形,奋力向着与船只的河岸方向游去。
身后隐约传来水匪杀人的声音,催得他不敢有丝毫停歇。
渐渐的,船只上的厮杀声和惨叫声逐渐变得模糊遥远,最终被水流声彻底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江未终于一脚踏到了岸边的淤泥。他半拖半抱着,将白清梧拉上了岸。
两人精疲力尽地跌坐在芦苇丛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冷风一吹,江未控制不住地牙关打颤。他急忙看向身侧的白清梧。
那件粗制滥造的斗篷早已在落水时便已被摘掉了。
此时的白清梧,唇色冻得发紫,但好在精神状态尚可,正静静地打量着四周环境。
“清梧,你还好吗?”江未喘着粗气,伸手将她扶起来。
白清梧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并无大碍。”
“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取暖,不然非得病倒不可。”
江未挣扎着站起身,向远处看去,发现不远处隐隐有几点灯火,像是个小村落。
“那边好像有人家,我们可以去那边。”他指给白清梧看。
白清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略一思索:“好。不过,公子,若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便说我们是遭遇水匪的小夫妻,不得已落水逃生,才至此地。”
“夫,夫妻?”江未的脸腾一下红透了,结结巴巴地重复。
白清梧条理清晰地分析道:“若说是兄妹,以你我的亲密关系,难免惹人疑窦。但若说是遭遇横祸的小夫妻,纵然我们身上有些许不合情理之处,旁人也多会归于‘落难所致’而心生怜悯,不愿深究。”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向江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况且我既与公子私奔,说是夫妻也不为过,公子以为呢?”
江未看着她镇定无比的脸,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慌忙点头:“啊,对,夫妻,夫妻。”
他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湿透的外衫,只穿着里衣,冷风一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脸上的热度却丝毫未减。
然后,江未又看向白清梧。白清梧自然是和他一样,浑身上下也湿透了,正往下滴着水。
他闭了闭眼,心一横,伸手抱住了白清梧。
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抱在一起并不能取暖。但江未像个老母鸡一样,把手臂张得大大的,替白清梧挡住了大部分的晚风。
白清梧躲在他怀里,看着他那僵硬得同手同脚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她拧了拧身上的衣裙,也伸出手来,护住了江未的后背。
两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灯火处走去。
幸运的是,那儿果真是一处临江的小村落。
江未敲开了一户看起来还算殷实的农家院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丈,端着个蜡烛,看到两个落汤鸡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江未扶着白清梧,朝那老丈人施了一礼:“老丈莫惊,我与我娘子本是本是欲往南边投亲,不料途中遇了水匪,只得跳水逃生。恳请老丈行个方便,容我们讨碗热水喝,借宿一晚。”
他说得磕磕巴巴,满面窘迫,倒真像是落难又羞于启齿的小夫妻。
那老丈将信将疑,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转,看了看江未那件早已湿透的里衣,再看看旁边脸色苍白的白清梧。
这二人样貌生的都不错,气度也不凡,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那老丈叹了口气,侧身让他们进来:“造孽哦,快进来吧。”
老丈将他们引到院内一间的厢房,又找来两套干净的粗布衣裳:“这是家里人的旧衣裳,二位莫要嫌弃。灶上有热水,我去给你们端些来。”
“多谢老丈。”江未连连道谢。
老丈摆摆手,给他们点着桌上的蜡烛,便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个小小的蜡烛在桌上跳跃,映照着彼此狼狈的脸。
“你先换吧,我,我去门口守着。”
江未耳根微红,急忙转身走到门边,背对着她。像是个要给她守门的门卫一样。
“娘子”二字还在他的心头滚来滚去,让他心跳加速,浑身都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传来白清梧清冷的声音:“公子,我换好了。”
江未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转过身。
只见白清梧已经换上了那身粗布衣裙。宽大的衣服更显得她身形纤细,弱不胜衣。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你快去坐到床上吧,别着凉了。”
江未指了指房间里的床榻。他自己则迅速拿起那套男装,走到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转过身,发现白清梧已经依言坐到了床沿,并且用那床棉子被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就像一只窝在巢穴里的小鸟。
不知道为什么,江未有些想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他的指尖动了动,克制住了自己,默默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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