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晴暂代董秘、宋清辞出任董事长助理的任命通知,下午就下发到各部门。清源资本这架精密机器的核心齿轮,在刘华暂时隐退待产之际,完成了平稳的切换过渡。沈雨晴一如既往地冷静缜密,将董秘职责范围内的规范性事务打理得滴水不漏。而宋清辞,这位从投资部后台跃升至董事长身边最关键位置的年轻博士,则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适应能力和工作水准。
她迅速梳理了我日常的工作流,将庞杂的事务分门别类,区分优先级,制定出清晰的跟进表格。跨部门协调时,她既能坚持原则,推进目标,又懂得灵活变通,化解阻力,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准备的简报总是信息全面、重点突出,提出的建议往往兼具专业性和可操作性。更难得的是,她始终保持着一种无可挑剔的职业距离——恭敬而不卑微,高效而不越界,聪慧而不卖弄。她像一台性能超卓、界面友好的新设备,完美地嵌入了原本属于刘华的那个端口。
然而,正是这种“完美”,让我心中那丝疑虑的阴影,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她的背景太干净,能力太全面,适应太快,情绪太稳定。在清源这样复杂的环境里,一个入职两年多、突然被拔擢至如此核心位置的年轻人,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滴水不漏,这本身就不太寻常。尤其是,在她尚未经过更长时间的忠诚考验和情感绑定之前。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更私人、更放松,也更容易卸下伪装的环境,去观察她,试探她。毕竟,她作为“未来之星”计划的成员,早已入住清源星居,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别墅。这既是福利,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圈定”。
于是,在一个处理完紧急事务、夜色已深的晚上,我没有提前通知,信步走向宋清辞在星居内的别墅。别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我按响了门铃。
等待的时间比预想中稍长一些。门打开时,宋清辞似乎有些意外,她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沐浴过,脸上未施粉黛,少了几分白天的干练犀利,多了些居家的柔和,但眼神依旧清明。
“董事长?您怎么……”她侧身让开,“快请进。”
别墅内部的装修简约现代,充满书卷气,大量书籍和学术期刊整齐摆放,与她给人的感觉一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和一丝沐浴露的清新气息。
“路过,看看你适应得怎么样,顺便聊聊。”我语气随意,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谢谢董事长关心,我很好。”她为我倒了杯水,在我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却并不随意。
我们开始了看似漫无目的的闲聊。从星居的环境,聊到她之前在高盛和私募的经历,再聊到她对清源某些投资策略的看法。她回答得很坦诚,分享了一些有趣的业界见闻,对清源的分析也一如既往地深刻。然而,无论话题如何变换,她的情绪始终平稳,眼神澄澈,应对得体,那种恰到好处的专业感和距离感,如同经过精密校准。
我刻意将话题引向一些更私人、更可能引发情感共鸣的方向,比如她求学时的艰辛,独自在海外打拼的感受,对未来的个人规划。她的回答依旧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些许理想主义的色彩,但总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你能看到,却触摸不到内里的真实温度。她完美地避开了任何可能涉及深层情感或个人弱点的表述。
“清辞,”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你表现得非常出色,甚至超乎我的预期。但有时候,太过完美,反而会让人觉得不真实。在我身边工作,除了能力,信任更重要。而信任,需要时间的沉淀,也需要……更真实的接触。”
我的话带着明显的暗示和试探。宋清辞闻言,长长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她迎上我的目光,眼神中没有慌乱,也没有被冒犯的愠怒,只有一种深思般的平静。
“我明白您的意思,董事长。”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我坚信,专业能力和职业操守是建立信任的基础。至于更私人的层面……”她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我相信时间和共同经历会证明一切。目前,我更专注于如何更好地协助您完成工作,不辜负这份信任。其他的,顺其自然。”
这番回答,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职场应对。既表达了忠诚和专注,又委婉地保持了界限,无懈可击。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施压。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告辞。她礼貌地将我送到门口。
离开宋清辞的别墅,走在星居静谧的小径上,夜风微凉,我心中的疑虑却更加深重。她的表现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是经过某种特殊训练。那种对情绪和言语的精准控制,远超一个普通天才学者或优秀金融从业者的范畴。她身上有种……类似沈雨晴的冷静,但又比沈雨晴多了一层难以穿透的“壳”。沈雨晴的冷是性格和职业使然,内核是清晰可感的忠诚;而宋清辞的完美,则像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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