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深入具体业务，但寥寥数语，已表明他对我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且站在了一个相当高的层面予以了肯定。这种肯定，重若千钧。
“宋老过誉了。我只是尽己所能，做点认为有价值的事情。国家的强大需要坚实的基础和前沿的探索，我们民间资本愿意在其中发挥一些积极作用。” 我谨慎而坦诚地回应。
这时，宋清辞端了茶过来，先递给爷爷，再递给我。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询问，似乎担心我是否适应。我回以平静的微笑。
晚餐果然如宋老所说，是简单的家宴。四菜一汤，家常口味，但食材新鲜，烹调得宜。席间，宋老问了些我个人的经历、对当前经济一些热点的看法，也分享了一些他早年在地方工作时的轶事，言语风趣，见识广博，绝无高高在上之感。宋清辞偶尔插话，祖孙之间的温情自然流露。
这顿饭，吃得我心中波澜起伏，表面却越发平静。我明白，这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一次极其难得的、近距离观察与接触最高层次思维与气度的机会。宋老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都值得细细品味。
饭后，宋清辞去厨房帮忙收拾。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宋老。
宋老端起茶杯，缓缓啜饮一口，目光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问道：“邝清啊，对清辞这孩子的未来，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我沉吟片刻，认真回答：“清辞的才华和潜力，远不止于做一个助理。她有宏观视野，有决策魄力，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和责任感。假以时日和合适的平台，必能独当一面，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宋老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深邃：“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平台适合她？或者说，她自己的想法呢？”
我心中微动，隐约把握到了这次家宴更深层的用意。这不仅是一次长辈对晚辈工作伙伴的考察，或许也关乎宋老对孙女未来路径的某种思量，甚至……是一种极其隐晦的托付或试探。
“这……”我略微斟酌，“我作为她的上司，自然希望她能继续在清源体系内发挥更大作用。但最终，还是要尊重清辞自己的意愿和规划。”
宋老点了点头，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我们做长辈的，能做的也就是创造些条件，关键还得靠她自己走。”
这时，宋清辞收拾完毕，走了回来。宋老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最近的生活，叮嘱她注意身体，气氛重回家庭般的温馨。
离开宋家小院时，已是夜色深沉。坐进车里，城市的灯光在远处流淌，与刚才那个静谧而底蕴深厚的院落恍如两个世界。宋清辞坐在我身旁，一路沉默，直到车辆驶回市区酒店附近，她才轻声开口：“今天……谢谢您。”
“应该我谢谢你爷爷的款待。” 我看着她，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明灭，“你爷爷很关心你。”
宋清辞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我。
我看着她，也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清辞，经过今晚，你对未来……有什么更具体的打算吗？” 这个问题，既是对她个人职业的询问，也暗含着对我们之间关系的某种确认。在见识了她如此惊人的家世背景后，她是否还会甘于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助理”？
宋清辞几乎没有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决：“我……还是希望继续留在清源。”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与我坦然相对，那里面不再有助理的职业面具，而是她宋清辞本人的选择，“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 我追问，目光深邃地看她，“以你的背景和能力，你可以有更广阔、更显赫的舞台。清源，或者说我身边，未必是你最优的选择。”
宋清辞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有释然，也有坚定：“背景是家人给的，不是我自己的。我更想要凭自己的选择和努力走出来的路。在清源，在你身边做事，我能接触到最真实、最前沿的商业生态，能参与从战略到执行的完整过程，能切实地推动一些有价值的改变。这种感觉，是其他任何‘舞台’都给不了的。”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挚：“而且，您和我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您有野心，但也有底线和情怀；您的手段可能不拘一格，但目标却常常超越单纯的商业利益。跟着您，我觉得……是在参与构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而不仅仅是在完成工作或者积累资历。爷爷今天问起，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冲散了今夜因巨大身份落差带来的最后一丝不确定。她看到了清源和我的本质，并做出了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这份选择，比任何背景都更有价值。
“留在你身边，” 宋清辞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轻，却重若承诺，“继续做您的助理，或者，未来任何您认为我能胜任的位置。这就是我的打算。”
我看着她眼中闪烁的、不容置疑的光芒，心中最后一点疑虑烟消云散。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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