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版、校对、印刷,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他们要让沪上的民众第一时间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沪上的十月,天总是亮得早。
晨雾还像一层薄纱,懒洋洋地浮在黄浦江面上,码头区的吊车黑影幢幢,早起的搬运工们呵着白气,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
但今天,这熟悉的早安景象被一股异样的紧张气氛撕开了口子。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十六铺码头附近的老油条们。
往常这个点,东洋人的货船附近总会有几个腰佩短枪、眼神凶狠的守卫到处晃悠。
可今天,守卫的数量翻了倍,个个脸色铁青,刺刀在晨曦里闪着冷光,把码头围得水泄不通,不让任何无关人等靠近。
更奇怪的是,靠近江滩的那片区域,平时货轮装卸货的地方,此刻被一圈粗麻绳拦着,绳子后面,隐约能看到两艘货轮船体上黑黢黢的大洞,江水正汩汩地往里面灌,船身歪歪扭扭地斜靠着码头,显然是遭了大殃。
“哎,老张,看见没?东洋人的船咋成那样了?”一个卖大饼油条的摊主,用沾着面粉的手捅了捅旁边擦皮鞋的李老头,下巴朝码头方向努了努。
李老头眯着眼瞅了半天,咂咂嘴:“邪门了!昨儿晚上我收摊时还好好的,俩船并排停着,跟俩黑铁塔似的。这咋一晚上功夫,就跟被雷劈了似的?”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借着晨雾和早起人们的脚步声,飞快地从码头区扩散开去。
先是码头周边的棚户区、工人聚居的弄堂,然后顺着电车轨道、黄包车的车轮,滚进了租界,滚进了高楼大厦,滚进了沪上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东洋人的货船炸了!两艘!”
“真的假的?咋炸的?遭雷劈了?”
“啥雷劈啊!听说是炸弹!半夜里‘轰隆’一声,地都颤了!我家窗户玻璃都震得嗡嗡响!”
“我的个乖乖!谁这么大能耐?东洋人的码头 guard(守卫)跟铁桶似的,咋能把炸弹弄进去?”
“鬼知道呢!反正现在码头上全是东洋兵和巡捕,闹哄哄的,不让人靠近。”
弄堂里,端着搪瓷盆倒洗脸水的阿姨们停下了脚步,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茶馆里,喝茶看报的老先生们放下了水烟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工厂的上班路上,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这沪上,已经很久没出过这么“大动静”了。
东洋人气焰嚣张,在这儿横行霸道,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火,这货船被炸,虽说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听着就解气。
当然,更多的人是害怕,这世道本就不太平,再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会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上午九点多,报童们尖锐的叫卖声就响遍了大街小巷。
“卖报卖报!最新号外!十六铺码头东洋货轮深夜爆炸!详情请看《沪上报》!”
“《申报》!《申报》!两艘货轮被炸成废铁!沪上震惊!”
报摊上瞬间就围满了人,铜板硬币叮当作响,报纸被抢购一空。
翻开报纸,头版头条全是关于货轮爆炸的新闻。
但内容大多语焉不详,只说“昨夜约摸子时,十六铺码头附近传来巨响,东洋某组织所属两艘货轮发生剧烈爆炸,船体严重受损,正在下沉。
码头方面防卫森严,爆炸原因不明,警方已介入调查”。
有的报纸措辞更谨慎,只提“意外爆炸”,连“东洋”两个字都写得含糊。
但字里行间的震惊是藏不住的。哪家媒体都在强调一个关键点:“防卫森严,无外人接近”。
这就奇了怪了,防卫森严还能被炸?难道是船自己炸了?可哪有货轮平白无故自己炸的?
广播里的消息也来了。沪上的几个广播电台,原本播着戏曲或者广告,突然插播了新闻简报。
用略带紧张的语气播报了货轮爆炸的消息,同样强调了事件的离奇和调查的难度,最后往往会加上一句“望市民勿信谣言,保持镇定,静待官方调查结果”。
可越是“勿信谣言”,谣言就越是像野草一样疯长。
有人说,是江里的水鬼干的,因为东洋人占了水道,得罪了河神;有人说,是码头内部出了内鬼,监守自盗引爆炸弹。
还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看到半夜有黑影从岸边的阁楼里扔出了什么东西,落到货船上就炸了,但这说法很快被反驳:“岸边阁楼?那离码头货船还有段距离呢,谁能扔那么远?除非是神仙!”
更多的猜测,自然而然地指向了那些暗地里和东洋人对着干的力量。
沪上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谁都知道东洋人运来运去的货都“不干净”,说不定是什么军火、鸦片,或者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炸了他们的船,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不可一世的东洋人脸上。
“说不定是‘那边’的人干的?”有人用手指偷偷比划了一个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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