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时,李秀莲的意识正陷在一片混沌里。
不是全然的黑暗,倒像是隔着层浸了水的棉絮看东西,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晃,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钻。
后背的伤处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麻痒,从脊椎往两边爬,带着点温热,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
她想抬手抓,胳膊却沉得像灌了铅,稍微一动,肋骨处就传来“咯吱”的轻响,不是疼,是种细密的酥麻,像是断了的骨头在自己往一起凑。
昨天被浪人武士踹中时,她清楚听见了骨头断裂的脆响,可现在,那地方除了点异样的僵硬外,竟没了之前撕心裂肺的疼。
“唔……”她闷哼一声,终于攒够力气掀开眼皮。
管道里黑得很,只有头顶的缝隙透进点微光,勉强照亮身前半尺的地方。
铁皮上结着层薄锈,指尖蹭过去,簌簌往下掉渣。
她动了动脚,靴底碾过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是片暗红的血渍,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记忆像是碎玻璃,一片一片扎进脑子里,浪人武士的东洋刀、沈佑铭的龙影枪、贺猛的战锤铁头、还有后背那片越来越烫的羽毛状印记。
汉斯说的“适配体”“母体”在耳边盘旋,搅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刚进入密室时,钻进身体里面那个变成丝状的物体。
就在这时,后背的麻痒突然变成了灼痛,像是有人拿烙铁在烫。
她猛地弓起身子,右手死死按住肩胛骨的位置,那里的皮肤滚烫滚烫的,比发烧时的体温还要高。
隔着粗布衬衫,能摸到印记的边缘在往外扩,原本只有巴掌大的淡灰色羽毛纹,现在已经爬过了肩胛骨,边缘处隐隐透着青黑,像活的一样在动。
“别……别再长了……”她咬着牙低喃,指尖摸到衬衫的破口,昨天被浪人短刀划开的地方,此刻竟只剩下道浅浅的白痕,连结痂的血疤都没了。
这不是人该有的恢复速度。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她想起码头那些老人们讲的鬼故事,说被水鬼缠上的人,伤口会自己长好,可身上的阳气也会被一点点吸走,最后变成跟水鬼一样青面獠牙的东西。
自己现在这样,跟那些故事里的描述,是不是太像了?
正慌着,通风管突然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
她吓得缩起身子,刚想往深处躲,头顶的铁皮“哐当”一声被撬开,两只沾着血污的大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找到了!在这儿呢!”粗嘎的嗓音带着东洋口音,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石井大人说了,抓活的!”
脚踝被抓得生疼,骨头像是要被捏碎。
李秀莲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恐惧都被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她拼命蹬腿挣扎,靴跟踹在浪人武士的胳膊上,却像踢在石头上,对方纹丝不动,反倒拽得更狠了。
“放开我!”她嘶吼着,指甲抠进铁皮里,硬生生抓出几道白痕。
后背的灼痛越来越烈,那片羽毛印记像是要烧穿皮肤钻出来,顺着血液往四肢窜,带来股莫名的燥热。
身体被往外拖的瞬间,后腰撞在管道口的边缘,断过的肋骨传来尖锐的刺痛。
就是这一下,像是按动了某个开关,她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痒!
那不是皮肤表面的痒,是骨头缝里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顶破指骨钻出来。
“嗤——”
细微的破空声响起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抓着她脚踝的浪人武士突然发出短促的闷哼,抓着她的手猛地松开了。
李秀莲重重摔在管道外的铁地上,尾椎骨疼得她眼前发黑,可她顾不上疼,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食指指尖,凭空多出了半寸长的骨刺。
青白的颜色,边缘锋利得像刀片,尖端沾着点暗红的血珠,正顺着骨刺往下滴,砸在铁地上,晕开一小朵血花。
“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像筛糠一样。
前方三步远的地方,那个浪人捂着脖子,身体直挺挺地往后倒。
他后颈的樱花刺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喉咙处有道细细的血线,血正从那里汩汩往外冒,在地上积成一滩。
是自己干的?
李秀莲盯着那截骨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想把它缩回去,可指尖的骨头像是生了根,怎么动都纹丝不动,反而随着她的紧张,又往外顶了顶,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咚!”
浪人尸体砸在地上的声响,像是敲在铜锣上的重锤,震得她耳膜发疼。
就在尸体落地的瞬间,那后颈的樱花刺青突然迸发出刺眼的青光,像块烧红的烙铁。
几乎是同时,李秀莲后背的羽毛印记也跟着烧了起来,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烫。
两种异样的能量像是两条毒蛇,顺着她的血管往一起缠,在心脏的位置炸开,疼得她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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