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洋铁皮桶被晒得发烫，阿彪蹲在磨盘旁，手里抓着个小铁钎子，正给铁皮桶钻最后一个孔。
沈佑铭走过去时，正好看见他吹掉桶里的铁屑，抬头咧嘴笑：“沈大哥，您来瞅瞅，这烟雾弹俺又改了改——小孔钻得匀，烟散得快，里面除了迷烟粉，还加了点苍术，闻着不呛自己人，专熏鬼子的眼睛。”
沈佑铭弯腰拿起一个，手指敲了敲铁皮，“哐当”声脆生生的。他晃了晃，里面的粉末沙沙响，“这些分量够吗？别扔出去没冒多少烟就没有了，发现那样的情况就尴尬了。”
“放心！”阿彪拍着胸脯，指了指旁边的布袋子，“这一袋迷烟粉能装十个，俺备了二十个，到时装的时候肯定把药粉装得满满的，结结实实的，肯定够把车站熏成蒸笼的。”
沈佑铭和阿彪正说着话，院门外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阿九跟头小豹子似的冲进来，蓝布褂子后背全湿透了，头发上还沾着草屑，手里紧紧拿着张皱巴巴的纸条，跑到沈佑铭跟前时，连气都喘不匀：“沈、沈大哥！俺摸清了！车站的情况，全、全在这纸上！”
沈佑铭赶紧扶了下阿九，伸手接过纸条，就着院角那盏马灯的光把纸条展开。
只见纸上用炭笔画着简易地图，站台、候车室、卡车停靠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还有几个小圆圈，旁边写着“机枪”“守卫”，甚至连换班时间都用歪歪扭扭的字注了“每半时换一次”。他指着其中一个圆圈问：“这候车室屋顶的机枪，你咋确认是歪把子？没靠太近吧？”
阿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用手撩起褂子擦了擦脖子的汗水，旁边的阿彪见他满头大汗，就拿了一大壶凉水给他， 阿九毫不客气伸手拿过来，抬起头就“咕嘟，咕嘟！”几下子把这一壶水都喝光了！
阿九喝完水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俺没靠太近！俺蹲在车站西边的草堆里，瞅见那鬼子换班时，把机枪扛在肩上，枪托是木的，跟上次咱们缴的歪把子一个样。
还有卡车，明天上午十点准到，三辆，每车俩守卫，劳工的绳子是粗麻绳——俺特意看仔细了，就跟俺家以前捆柴火的麻绳是一样的，用刀一割就能断！”
“没被东洋鬼子发现吧？”沈佑铭追问，眼神里带着点担心。
阿九才十九岁，虽说机灵，可车站里全是凶残的东洋兵，万一出点事，他都没法跟自己交代。
“没有没有！”阿九赶紧摆手，“俺趁鬼子换班的时候，绕到厕所后面，那地方没人盯。
就是爬墙的时候，褂子勾到了树枝，扯了个口子——您看！”他拽起褂子袖子，果然有个两寸长的破口，“不过不碍事，没伤着。”
沈佑铭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也热了热。
他把纸条叠好揣进怀里，抬头冲院子里喊：“弟兄们都过来！”
院子里的人正忙着擦枪、磨刀，听见喊声都围过来——贺猛扛着一挺轻机枪，枪身上的子弹带晃悠着；老周手里拿着个改装的炸药包，阿武在旁边帮他缠引线；李秀莲抱着小安娜，小姑娘手里拿着个布娃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佑铭。
“明天上午十点，咱们去救劳工。”沈佑铭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劲，“那些劳工都是被鬼子抓去修工事的，救出来，咱们就多些人手打鬼子。
老周，你跟阿武明天一早去南边，先挖个阻击阵地，等咱们把劳工救出来，往南边突围，你们就用阵地拦着鬼子的追兵。
阿彪，你的烟雾弹明天带着，关键时刻扔出去，别省着。贺猛——”
他话还没说完，贺猛就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沈大哥！我知道！我扛机枪打掩护，谁拦着我救劳工，我就把他的脑袋打成肉酱！”
沈佑铭瞪了他一眼，“你呀！也别鲁莽！得等着进攻信号，不能自己先冲。
你要是冲早了，鬼子的机枪一扫，咱们的人得折一半。
记住，保护劳工第一，杀鬼子第二。”
贺猛挠了挠头，嘿嘿笑了：“我记住了，一定不鲁莽。”
小安娜这时拉了拉李秀莲的衣角，小声问：“秀莲姐姐，明天会有很多枪声吗？我怕。”
李秀莲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软下来：“不怕，安娜。沈大哥会保护咱们，我也会。要是怕，就把耳朵捂上，或者靠在俺怀里。”
沈佑铭看了眼李秀莲，想起她偶尔会发作的基因冲突——上次发作时，她胳膊上长出骨刺，眼神里全是嗜血的凶光，还是小安娜的血清才压下去。
他走过去，轻声说：“明天你跟着老周一起，中统在另一个地方弄了一个很隐蔽的厂房，带着小安娜一起去那个隐蔽的厂房，提前烧好热水，布置好里面的休息的地方，以及预先准备好医疗室，到时万一有伤亡，可以第一时间保命！”
李秀莲点头，“嗯”了一声。她现在只听沈佑铭的话，哪怕基因冲突再厉害，只要沈佑铭说一句“稳住”，她就能硬生生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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