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27年,沪上的天总是压着一层灰蒙蒙的云,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在头顶。
租界外的街道上,偶尔能看到穿黄呢军装的东洋人趾高气扬地走过,皮靴踩在石板路上“咔咔”响,惊得路边小贩赶紧收摊,缩着脖子往巷子里躲。
临时兵工厂藏在城郊一处废弃的纱厂里,四周拉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上面挂着“军事禁区,擅入者死”的木牌,东洋文和中文都写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狠辣。
厂区里机器轰鸣声没日没夜,烟囱冒着黑烟,把附近的天空染得更暗了——谁都知道,这里造出来的枪炮子弹,迟早要对准中国人的胸膛。
后半夜,月亮躲进了云层,兵工厂外的荒草里,一道黑影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他叫老顾,是附近村子里的猎户,儿子被东洋兵抓去做苦力,再也没回来。
听说这兵工厂里藏着东洋人的秘密,他就想摸进去探点消息,说不定能给儿子报仇,也能给抗敌的队伍帮点忙。
老顾屏住呼吸,避开铁丝网的缺口(那是他白天踩点找到的),刚翻过一道矮墙,就听见“哗啦”一声——是枪栓拉动的声音。
“谁?!” 一声粗粝的日文喝问,紧接着两道手电光直射过来,晃得老顾睁不开眼。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暴露了,转身就想往荒草里钻。
可刚跑两步,就听见“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砸进他的后背。
老顾身子一僵,往前踉跄了两步,胸口涌出一股热流,嘴里咸腥味儿直冒。
他回头望了一眼兵工厂的方向,眼里还带着不甘,重重地摔在荒草里,身体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两个东洋守卫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老顾的尸体,其中一个咧嘴笑了笑,用生硬的中文说:“不知死活的支那人。”
另一个收起枪,拿出对讲机,叽里呱啦地汇报起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到了沪上军部和特高科。
特高科的办公室里,田中理坚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钢笔。
他刚到沪上接任特务机关长没几天,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留着整齐的八字胡,穿着熨帖的和服,看起来文质彬彬,可眼神里的冷意,能冻得人打哆嗦。
“哦?还有人敢探兵工厂的消息?” 田中理坚放下钢笔,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站在对面的松本清一,花机关的行动队长,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几分谄媚:“是的,田中机关长。守卫已经确认,死者是附近的村民,身上没带武器,看样子就是想摸点消息出去。”
“村民?” 田中理坚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松本君,你觉得一个普通村民,有胆子闯军事禁区?而且还是我们重兵把守的临时兵工厂?前几天从我们兵工厂,逃出去的那个被击毙的人,那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要逃出去?肯定是为了传递情报!”
松本清一愣了愣,挠了挠头:“机关长的意思是……他背后一定有人?”
“不是有人,是肯定有组织。” 田中理坚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兵工厂的方向,眼神深邃,“这个兵工厂是我们临时建立的,用来赶制一批特殊武器,本来就隐秘。现在有人探查,说明他们已经盯上这里了,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进攻这里。”
松本清一脸色一变:“进攻?那我们得加强守卫啊!我现在就调派人手,把兵工厂围得水泄不通!”
“围?” 田中理坚摇了摇头,转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松本君,你觉得仅凭加强守卫,就能挡住那些不要命的反抗分子?
他们既然敢来探查,就一定做足了准备。我们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设伏,把他们一网打尽。”
松本清一眼睛一亮:“机关长有妙计?”
“妙计谈不上,但足够让他们有来无回。” 田中理坚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兵工厂的位置一点,“兵工厂里,所有重要设备都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们可以把这里变成一个陷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一,调两个精锐中队过来,分成四个批次,埋伏在兵工厂四周的荒草、树林和废弃房屋里。记住,隐藏好身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开枪。”
“第二,在兵工厂内部,多放些炸弹。炸药、手榴弹,能用上的都用上,布置成连环陷阱。一旦敌人进入厂区,先让他们尝尝炸弹的滋味。”
“第三,等敌人陷入混乱,埋伏在外围的部队再发起进攻,形成合围之势。如果情况不对,直接引爆所有炸弹,把整个兵工厂炸平,就算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活着跑出去!”
松本清一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高!实在是高!机关长英明!这样一来,那些反抗分子肯定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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