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没料到我不同料子,先问他人,愣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奴才姓孙,在内务府广储司当差。”
“孙公公,”我微微颔首,“广储司掌管库藏缎匹,职责重大。按宫规,妃嫔份例用度,皆有定例,不得以次充好,违者杖责。公公今日送来的这些料子,莫不是拿错了?”
孙太监脸色微变,强辩道:“才人明鉴,库房确实……”
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若是库房确实只有这些,那便是广储司失职,未能及时采买补充,以致亏空主子用度。本才人虽位份低微,却也不敢违了宫规,用这等次货。挽月,将这些料子原封不动包好,请孙公公带回。另外,备笔墨,我要亲自写一道陈情帖子,请高公公转呈内务府总管,问问今年夏季份例,究竟是宫中俭省到了如此地步,还是广储司办事不力,需要彻查?”
我这话一出,孙太监脸色瞬间煞白。他不过是奉命来刁难,若我真将事情捅到内务府总管甚至高德忠那里,查起来,他一个小太监根本担待不起!贵妃或许能保他,但前提是事情不能闹大。而我摆出一副不惜将事情闹大的姿态,正中其软肋。
“才人……才人息怒!”孙太监冷汗都下来了,腰也弯了下去,“许是……许是奴才一时眼花,拿错了!奴才这就回去换!这就回去换!”他手忙脚乱地抱起那几匹布料,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挽月和春桃秋杏都松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更深的警惕。这次虽然暂时避免了挑衅,但也彻底得罪了广储司那边,与长春宫的矛盾更加表面化。然而,这一仗必须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沈清漪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罪臣之女,想要动我,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经此一事,西偏殿的门庭似乎清静了不少,那些暗地里的刁难也暂时收敛了些许。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但至少,在这深宫之中,我勉强为自己和身边人,争得了一寸立足之地,有了一丝微弱的喘息之机。而这,将是我迎接接下来更猛烈冲击的,唯一资本。
傍晚,我独坐灯下,指尖拂过端嫔送来的那盆文竹。立威不易,守城更难。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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